河东元代壁画《弥勒说法图》、《七佛说法图》遗悬海外
元代著名襄陵画师朱好古所作的两幅壁画《弥勒说法图》《神仙赴会图》,气势恢宏、线条遒劲、神韵流转、光华曦曦。《弥勒说法图》较早流失海外,它与另外两幅元代壁画《七佛说法图》《佛诞图》,原存于山西运城市稷山县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兴化古寺庙内。
1920年,一支军阀部队想要从古寺内强取壁画以充军资。寺中僧人闻讯将壁画分割锯下,连夜藏往别处。自此,几幅壁画不知所踪。
时隔6年,《七佛说法图》突然现身天津。为守护国家宝藏,早年就读于南洋公学(现上海交大和西安交大),曾学习经史、金石诸学的马衡先生四处奔波,游说筹资,最终以4000块大洋的价格将《七佛说法图》买下。马衡后任北京故宫博物院第二任院长,壁画也随之顺利收藏入故宫。
1927年,《弥勒说法图》现世,但壁画的一部分切割图被当时在中国做主教的加拿大人怀履光一眼看中,他另一隐秘的身份是加拿大多伦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文物购买代理人。随之,一封夹着几张照片的急信寄给了该博物馆首任馆长查尔斯·科雷利。
文物贩子一口要价5000块大洋,识货的查尔斯·科雷利几乎没有犹豫就将这幅壁画买下。若干年后,他站在美轮美奂的壁画下,对瞻仰壁画的人说:“这是一次冒险,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仅凭几张照片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1928年,被分割成63块的《弥勒说法图》,漂洋过海,抵达多伦多。查尔斯·科雷利又犯难了,因为当时修复中国古代壁画是个世界性的难题。“它就像个身体不好的孩子!”无奈之下,他将壁画封存在地下室,一封就是5年。其间,查尔斯·科雷利踏上了漫漫的修复调研之路。
先是听闻大英博物馆刚刚修复了一幅类似的中国壁画,查尔斯·科雷利立即远赴伦敦,看到的却是一幅人物皮肤发绿的壁画。原来,大英博物馆试图用化学溶剂浸泡,结果导致壁画变色。继而,查尔斯·科雷利又前往波士顿拜访了当时考古界的知名人物兰登·沃纳,不承想此人对壁画使用了更加野蛮疯狂的强胶剥取法,结果导致壁画受损。就在查尔斯·科雷利再次失望而归时,有人为他推荐了曾就读于哈佛大学,后在哈佛历史最悠久的福格艺术博物馆工作的文物保存专家乔治·斯托特。
1933年,乔治·斯托特来到多伦多,与查尔斯·科雷利制订了一套详细的壁画修复计划,这一修又是5年。
乔治·斯托特是世界文物界的一个传奇,也是2014年由好莱坞明星大腕乔治·克鲁尼执导并担纲男主演的电影《古迹卫士》中的人物原型之一。较之其他文物专家,乔治·斯托特更像个高明的泥瓦匠。他小心翼翼地剥离下壁画残片背后“地仗层”的原有材料,再调以温和的水重新使用。他还特别为壁画设计了一个巨大的龙骨,以便将画片拼合在一起。1938年,修复后的精美壁画《弥勒说法图》终于在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对外展出。宏幅巨制,千古绝世,天衣飞扬,满壁风动,光彩夺目地展现着中国画以线为骨、以线状传神的独特之美。被世界各大媒体称之为是唐代以后中国古代寺观壁画最好的作品之一。查尔斯·科雷利在日志中感慨:“我不知道创作她的中国艺术家的名字,以至于无法为这位伟大的画师写下点什么。”时至今日,巍巍壁画的背后依旧枕托着元朝的泥土。
其实,这位中国的绘画大师就是朱好古。
1926年2月,时任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国学研究院讲师的李济先生,实地考察了运城市稷山兴化寺。他在前殿和中殿之间发掘出一块开皇年间的造像碑,以此证实了《稷山县志》中关于古寺始建于隋代的记载。那时,后殿墙上的壁画《弥勒说法图》与中殿墙上的壁画《七佛说法图》已被剥走,但李济却意外发现了保存于后殿北墙上的画工题记。
1935年,怀履光从中国回到加拿大,出任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远东部主任,古老的中国壁画成为他研究的主要课题。为掠取更多资料,1938年夏天,他派遣自己的两名中国籍学生专程前往兴化寺进行了更为细致的探察。彼时的兴化寺,建筑依然完整,怀履光的学生在现场拍摄了照片,为古寺院留下一些珍贵的影像资料。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完整地抄录下后殿北墙上的画工题记。题记中明确记录了壁画作者:“襄陵绘画待诏朱好古、门人张伯渊,时大元国岁次庚申仲秋蓂生十四叶工毕。”
自此,朱好古的名字进入研究者的视线。1950年年初,永乐宫壁画被文物工作者发现,在纯阳殿南壁的两条画工题记中,也出现了朱好古的名字。题记中的朱好古被尊为导师,壁画的作者则称是他的“门人”张遵礼、李弘宜等一众画师。朱好古就像一把钥匙,将被收藏在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弥勒说法图》《神仙赴会图》,以及永乐宫壁画的许多谜团一一解开。研究者们通过多方论证,确认这些壁画的创作者同属于山西“晋南寺观壁画群”的领军人物朱好古及他的团队“朱好古画派”,绘制壁画时间大约在13世纪末至14世纪中叶,地域范围是山西南部。
被世人誉为“中国绘画史上的又一高峰,与永乐宫三清殿壁画一起,可称为道教美术双壁”的《神仙赴会图》,命运更加跌宕起伏。据专家考证,约在1928年左右,它被日本商人从山西平阳府(今临汾市)的万圣观揭裱成卷轴,盗运至日本,又被切割成长方形画块和条幅再行装裱,壁画因此遭到极大破坏。几年后,壁画被运至美国纽约市。1936年,画商准备将分割成几十幅的画块分单幅卖出。独具慧眼的查尔斯·科雷利再次出手,斥巨资将壁画全部买下。次年,他请专家对壁画卷轴进行了科学修复,制作成A、B两幅壁画。至20世纪80年代,随着文物修复技术不断完善,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又组织专人用时两年,对壁画进行了再次拆卸、恢复原貌和加固补绘等工作。
修复后的《神仙赴会图》重新展现在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怀履光主教大厅中。满壁用色丰富,意境突出,气势恢宏,配以神来之笔的线描,瑰玮绚丽地再现了道教众神赴会朝拜的华丽场景。壁画上承宋代道教神系,下接元代后期的全真神系,与永乐宫三清殿壁画在风格和构图上极为相似,虽绘制于不同年代,后者当晚,但两者同出一个祖本,系一脉相承。
朱好古,元时襄陵(今山西临汾襄汾县)人,一代杰出画师。作品有稷山集贤兴隆寺、芮城永乐宫纯阳殿、加拿大多伦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馆馆藏等壁画真迹,享誉南北,称著古今。其画风行笔飘逸、恬淡有序、形神兼备,被尊为山西画工之领袖,门徒甚多。朱好古画派的“构图之伟大严整,造型之庄严美妙,笔墨之挺拔流利,色彩之富丽堂皇,内容之丰富多彩,均能总承唐、宋以来道释壁画之传统”久被世人称道。
《山西通志》卷三十有记:“朱好古,元时襄陵人,善画山水,于人物尤工,宛然有生态。与同邑张茂卿、杨云瑞俱以画名家,人有得者若拱璧,当时号襄陵三画。”《平阳府志》有记:“朱好古,襄陵人,善画山水人物,工巧,宛然有生态。”《太平县志》有记:“修真观在县南关西高阜处。殿壁间绘画人物,元朱好古笔。精妙入神,有龙点睛飞去。”
由此可见,在那时的中国北方,朱好古绝对是大名鼎鼎的艺术家。可叹,他国宝一般的绝世名作,虽然在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灯光下依旧显现着绚丽如古的色泽,却终究是遗落他乡,回归无时!
姚阿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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