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收音机(散文)——山树
我总会在不经意间感觉到现在的生活节奏变得非常快,日子一天天在忙碌中过去,却又说不出到底忙了些什么。直到我看到了很多年前买到的那台收音机,过往的回忆汹涌而来,我隐约地想从那些过去的片段中握住些许线索。那时,很多的休闲娱乐时光都消磨在电视上、报纸上和收音机里。我尤为喜欢收音机,因为方便携带,眼睛也不用时刻盯着。无论坐在院子里,还是躺在床上,抑或者站在屋顶看星空,身边总有收音机的声音陪着我,驱赶着疲惫、无聊与寂寞。
我拥有过好几台收音机,印象最深的那台收音机是我的一个哥在他上大学前送给我的。我们住在同一个家属院,那时还在上初中的我被他家的狗咬了,各种阴差阳错之下,我和他成为了还算不错的朋友。和他家狗的“热情”不同,他是个挺冷淡并且很怪的人,用现在的流行语描述就是“技术宅”+“社交恐惧症”。我没有见过他的其他朋友,但是他有一屋子的书,他很平静地说,这些书都看过了。我看着未满18岁的他戴着最少1000度的厚厚的眼镜,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有一次,我的收音机摔坏了,我拿去给他修。他告诉我,他知道哪里坏了,但是没有零件替换。看到我略有些失望,他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直接给我手工DIY了一个。是的,没错,他自己给我做了一个半导体收音机。第二天,他把收音机送给我时,还附赠了一本书《来复式半导体收音机制作》,说我看懂了这本书也可以自己做。之后不久,他就去了大学,后来我也搬家了,最后一个有关他的消息是在邻居阿姨们的“择菜座谈会”上听说的。他在大学里读书,不会自己洗衣服,每个月,他妈会去学校一次,专门去洗他的衣服。再后来,那个手工制作的收音机也坏掉了,而我一直也没学懂那本《来复式半导体收音机制作》。
收音机里的节目丰富多彩,新闻、评书、音乐、访谈等等,各式各样的节目极大地丰富了当时的我相对单调的业余生活。有些节目内容对我产生了很大影响,记得有段时间电台总放俄语歌曲,很多歌曲曲调就被我记住了。后来,我遇到一个爱拉手风琴的俄罗斯大爷,听到我竟然能随着他的音乐哼唱,大爷一把搂住我不停地说“达瓦里希”。我和大爷因为音乐成为很好的朋友,我请他喝汾酒,他灌我伏特加。有时,俄罗斯大爷会抽着烟,用很拗口的中文说:“我不喜欢俄罗斯的旗,我喜欢你们的红旗。”我掏出手机播放《钢铁洪流进行曲》给他听,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就一起沉默着听。
在去外地谋生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普通话有多么重要。在家乡时,无论是说运城话还是普通话,我都能很顺畅地和人沟通。但是在很多年前,当我因为工作原因去到一些偏远地区时,才发现我国真的是地大物博方言多,一个村子里能有一个人可以听懂普通话就很不容易了,而且那个人大概率会拥有一台收音机。在陌生的山区里,语言沟通又有障碍,我就拿出随身携带的收音机,和当地的老乡们围坐在一起,大家一起听着收音机里的节目,彼此间的距离忽然就没有那么远了。在电视机和智能手机普及之前,收音机的电波就已经翻山越岭把相距千里的人们凝聚在一起,通过共同的语言、共同的音乐与共同的情感。
也许以现在的角度来看,收音机里的内容覆盖面太广,对于个人来讲很多信息也不怎么合胃口,但是在我看来,这反而是电台节目在这个自媒体大爆炸的年代里最大的优势。各式各样的不良自媒体通过大数据分析出受众的关注点,通过无原则地迎合受众,输出情绪,博得关注,赚取流量,往往没有正确的观点。这种“信息茧房”越发严重的现象是可以通过类似电台、报刊这样的传统媒体来遏制引导的,或许其中一些信息和观点可能会与受众个人的看法产生分歧,但是其节目的下限是有保证的,也能让人们听到不同的声音,看到不同的风景,得到不同的观念。毕竟我们的生活从来都是复杂的、多元的。
现在的我或许已经没有了站在屋顶看星空的心境,但我还是要把收音机从角落里拿出来,轻轻擦拭,再打开,不光为难忘的美好回忆,也使得自己在这个快节奏的世界里不去“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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