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救寺的前世今生
前几天看运城台的《河东书房》,听仝毅老师介绍上世纪八十年代普救寺重建时的一些情况。仝老师说,他们查阅资料,发现普救寺最早可以推溯到一位叫宝澄的隋代和尚。又说,寺基中挖掘出的三尊佛像,风格是北朝晚期的。我因此感了兴趣,便也查找一番,试图搞清普救寺的前世今生。
所谓宝澄,《续高僧传》中提了一笔。说隋代初年,宝澄发愿在普救寺建造一座高达百丈的佛像,工程只进行到“万分之一”的时候,宝澄就去世了。一百丈,大概得三百多米,实在是过于高大,怪不得宝澄无法完成。到隋文帝仁寿四年,汉王杨谅作乱,本来居住在太原武德寺的僧人道积,避乱逃回故乡蒲州,住到普救寺里。战乱平息后,大概就到了隋炀帝的大业初年,蒲州的信众想起当年宝澄和尚的大愿,就请求道积继承宝澄的事业,把普救寺的大佛建造起来。
道积答应之后不久,就做了一个有趣的梦,梦见两只狮子,站在宝澄所建大佛的两侧,嘴里吐出一颗一颗的明珠。道积认为,狮子代表着佛法兴盛,明珠代表着财施无穷。看来,普救寺建大佛的事情会很顺利。道积花费了大约十年的时间,方才完成了普救寺的一系列工程。他没有建造高达百丈的佛像,只根据地势,建了一座十丈多高的弥勒佛。佛像完成后,道积又在两侧绘制了自己梦中所见的“狮子吐珠”。《续高僧传》用精彩的语言描绘了当时普救寺的盛况:
其寺蒲坂之阳,高爽华博。东临州里,南望河山。像设三层,岩廊四合。上坊下院,赫奕相临。园硙田蔬,周环俯就。小而成大,咸积之功。撝空树有,皆积之力。
不过,《续高僧传》的作者道宣犯了一个小小的方向错误。普救寺在蒲州城之东,蒲州城在普救寺之西,所以应该是“西临州里”。根据道宣的描述,隋代的普救寺规模很大,大佛靠崖而建,用三层楼阁覆盖,崖上还建有回廊。崖上有坊,崖下有院,建筑都是精美辉煌。四周还有田地、菜园、磨坊等相关设施。
为什么说道积只建了十丈多高的佛像呢?《续高僧传》在介绍唐初高僧惠仙时,就明确说普救寺的佛像只有十丈多高。这个高度,比现在的稷山大佛,还要高不少呢。而且,根据蒲坂一带的地理特点,普救寺大佛应该也是一尊土佛。到了惠仙的时代,普救寺已经改名叫救苦寺,佛像和楼阁也已经破败,惠仙进行过一次重要的修复。
那么,普救寺中挖掘出的三尊北朝佛像又是怎么回事呢?
中国历史上有所谓“三武一宗”事件,即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以及唐武宗、周世宗都曾经大举灭佛。普救寺位于中原腹地,交通要道,是不可能躲过这几次浩劫的。普救寺挖掘出的佛像,建造风格是北朝晚期的,那应该就是北周武帝宇文邕时期被砸毁掩埋的。不久之后,隋文帝杨坚大兴佛法,普救寺这才重新兴旺。
根据道宣的记载,唐朝初年的普救寺或救苦寺,只以大佛著称,并没有宝塔。但普救寺的舍利塔,却有更悠久的历史。
时间倒回到五胡十六国时期,河东大地属于西燕国的领土。西燕皇帝慕容永死后,西燕实质上已经灭亡了。但河东百姓在太守柳恭的率领下,仍然默默地坚守着。后秦皇帝姚兴派叔父姚绪进攻河东,柳恭依托蒲坂天险坚决抵抗。河东薛氏家族的首领薛强投靠了后秦,领着姚绪大军从龙门渡河,迅速逼降了柳恭,河东便成了后秦的领土。
姚兴英武,姚绪贤明,叔侄二人团结紧密,有很友好的互动。姚绪发现蒲坂城东的土崖上有座古寺,寺里有座古塔,当地百姓传说,塔里供奉着印度阿育王时代的佛陀舍利。姚绪知道侄子姚兴是虔诚的佛教徒,很崇拜舍利子,就组织人挖掘,在石函银匣中发现了“光耀殊常”的舍利子。确定无误后,姚绪把舍利子送给了远在长安的姚兴,姚兴则专门出城到灞上迎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姚兴心安理得地收藏了舍利,并没有归还给河东。
在神话传说中,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驭使鬼神之力,建造八万四千座舍利塔,再用鬼神之力分布于天下。而中华大地,分到了十九座舍利塔。据后世的统计,“姚秦河东蒲坂塔”属于其中的第四座。因为“蒲坂塔”指代不清,后人经过反复研究,最后确定发现阿育王舍利的“蒲坂塔”,就在普救寺的位置上。
这座塔应该是在北魏太武帝或北周武帝灭佛时被毁掉的,但其建造年代依然成谜。建寺建塔需要一个相对太平繁荣的年代,五胡十六国是乱世,不太有机会。之前是西晋、曹魏、东汉,相对太平一些,但当时佛法还不太流行,群众基础不足。总之,说不准了。
现在我们看到的普救寺莺莺塔,是明朝人建的。隋朝的十丈大佛却已早无踪影,真的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啊!
王振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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