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恩深深 (散文)——闫保成
母亲早逝,迄今60多年,每每忆起,珠泪涟涟。人生都有甜和苦,而母亲短暂的一生却几乎只有苦没有甜,她饱受辛酸霜寒,尽瘁身力血汗。母亲1920年生于鲁西南郓城黄安一户贫苦人家,9岁时硬是凭着被折裹的小脚,随外祖父母数日跋涉逃荒到山西,在运城盐池北畔的庙村东沟破窑洞内栖息。一家人他乡异地,举目无亲,备受饥寒。迫于生计,外祖父母忍痛将母亲和7岁的三姨分别送人,自此,母亲忍痛含悲来到我家做了童养媳。
那时,我的祖父辈兄弟3人,大伯祖和二伯祖均终生未婚,祖母在我父亲不满一岁时就撒手人寰,所以母亲一到我家,就以羸弱稚嫩的身躯扛起家庭主妇的重担。成年与父亲结婚后,母亲生下我们兄妹5人,9口之家的吃饭穿衣都靠她一人操劳。面对重负,母亲任劳任怨,且生性刚强,不吝气力,又巧手妙艺,能将粗粮野菜做得十分可口,用麻纤土布做出时尚衣着。记得我小时的衣裤尽管破旧,但样式别致,总会引人羡慕,我和哥哥是村里最早穿制服衣和双口鞋的。母亲还是剪纸绣花的好手,扎花鞋、绣枕头、剪窗花,堪称村里数一数二的女红。
旧时的衣裤鞋袜全靠手工纺织缝制,家里人口多,棉布又不耐穿,为保障全家人衣用,母亲常常是纺线到深更,机杼半夜鸣。尤其是每年岁末的那些天,考虑到“宁穷一年不穷一节”的习俗,母亲总是白天蒸年馍、备年菜,晚上为老老少少赶制新衣新鞋,常常殚精竭虑拼命赶时间。儿时懵懂混沌的我,岂知“新年身上衣,针针慈母爱”!
贤德的母亲,虽未上过学,但聪颖好学、知书达理,从小教育我们懂礼仪、知荣辱。她乐于助人,与邻里和睦相处,对家人下慈上孝,心里装满老的小的,唯独没有她自己。吃饭时,她总是先紧着我们吃,而自己常常是最后吃点残羹剩饭,难得一饱,长此以往得了胃溃疡。在那个生计维艰的年代,哪有钱医病,即使偶尔有点钱,母亲也从不肯用在自己身上,就这样默默地长年累月强忍沉疴折磨。1958年有段时间看病不要钱,瘦骨嶙峋的母亲才到当时的安邑医院,排了一天的队,有生以来第一次看了医生……
尤为让我们兄妹痛心的是,母亲一辈子没有照过相,没有留下遗容,每每提及,我和妹妹无不痛心疾首,遗憾万千!
由于病沉疾久,积重难返,年仅39岁的母亲,深怀对尚年少的我和妹妹的眷恋溘然长逝。临终前,她含情切切地嘱托住在我们家对门的妗妗,代她“好好照护孩子”……
哀哀吾母,幼小逃荒背井,劬劳透支;生儿育女,赡老抚小,舍己为亲,英年早逝,惜哉悲哉!世上的苦涩有三分,母亲竟吃了十分;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母亲没尝过一分。黄连龙胆苦,苦不过我母亲,江河湖海深,比不过母恩深,每每忆起,悲痛难抑,涕泗横流。母亲啊,你怎么走得那么早?何不等到我们长大,哪怕享上一天福!母亲啊,你怎么去得那样急?何不等着看看你的孙辈,哪怕享受一丁点天伦之乐!母亲啊,你怎么不等到当今的好时代,看看今天的人间天堂!
不,母亲啊!你没有远去,你永远在我心里,你的慈颜依然在我眼前,你的教诲总在我耳边回旋,你的慈爱、你的德范、你的深恩,我将铭记永远,久久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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