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花开了(散文)——胡春良
午饭后照例到附近的田野上去走走,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山桃花应该开了。阳光很暖很醇很有春天的味道,通往田野的小路像惊蛰过后醒来的长蛇一样慵懒地躺在大地上,正仰望纯净的蓝天出神。没有风,小路的梦不会被吹走;小路的心事也不会被传扬开来。朴素的场景、恬淡的美好,让早春的中午有些暧昧的味道。
因为经常在午饭后到田野上走一走,我清楚地知道单位附近哪里有山桃树,哪里的山桃花绽放最美。山桃,花期早,花儿艳,在早春的荒凉中显得特立独行,显得孤傲清冷。但她是春信啊,像簪花小楷,像田野大留白的写意,令人欣喜,令人激动。
在田间小路上,在阳光温暖的氛围里,我像小昆虫,优哉游哉,乐乐呵呵,可以放飞脱缰野马般的思绪,可以淡然一笑告别某种不开心,更可以想象自己若是一株小草,怎么在荒莽中打出绿色的感叹。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地边酸枣刺窝中两三株山桃花开了——一树纯白,淡雅素洁;一株呢,灿然如飞霞点点,娇而不妖;另一树呢,含苞待放,一抹春色正挤破头。远观,是田野中简单的、单薄的映象,是娇弱得令人怜惜的倩影。尽管惊蛰春回,生命萌动,但是田野上还是黄黄的单调,草芽也是仅仅露出点小脑袋。山桃花的这份明丽,是生命无声的宣言,是直面一切的沉毅果敢。当然不会仅仅远观,想走近她们,享受早春的清香。枯枝显示着经历和抗争,新枝孕育着希望和新生,花儿静默着,一群蜜蜂忙碌着热闹着。这几株山桃是被人们遗弃了的,生长大片山桃的土地已被种上花椒和苜蓿,这几株由于在地堰边,所以留存了下来,当然自生自灭,没有人会打理了。就算是这样的境遇,她们没有放弃自己,苦熬冬寒在早春绽放自己,不违本心,不求闻达,只做真实的、美丽的自己,做心中有爱和暖的自己!此时恰好有一群麻雀飞了过来,热闹而欢快,似乎是在问候,抑或欣赏,为山桃花增添了新的律动、灵动。
正在入神的时候,一条微信来了。是妻子的,她发了一个红包,我才记起这天是我的生日。我不太在意生日不生日的,也没有刻意去庆祝一下。我就是一棵小草,孤独地站在大地上,笑对春夏秋冬,无论酷暑严寒,淡然处之,在早春也会伸伸懒腰,打出对春天嫩绿的问候。我知道自己的生日不会有太多的祝福,因为可能没有人会记起,除了病妻的祝福,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妻子病了十多年了,生活不能自理,但她记着我的生日,还发了一个红包。这些年经历太多的不易,有时觉得看不到希望而绝望,但是必须得撑起妻子的生活,打理好日月。纵然一如这田野上几乎可以忽略的山桃树一样,也必须拥抱春天、拥抱希望。因为生命是有责任和尊严的!
思绪翻飞,我知道有许多弯的山路那一头就是大山里的家乡。山桃树是美丽的存在,也是乡愁一样的存在。在家乡,山桃树一般都长在悬崖上、贫瘠的山梁上,根系在石缝间伸展着倔强和勇气,有一种与世无争的孤傲,也有一种宠辱不惊的达观。她的花期也是很早很早的,历经冬的严酷考验。春风多情,早春有信,在灰乎乎的山野间打出自己的宣言,或灿如云霞,或缈如轻纱,散漫地装点林莽,或让悬崖峥嵘而多情。粗粗糙糙的山里汉子也会心动,采摘几枝插在罐头瓶中,让土屋多些生机和春天的味道;朴素纯情的姑娘们,更会采摘漂亮的花枝,放在窗前,纯美的爱情和对幸福的渴望像大山一样坚定丰盈。山桃花谢了,山里的百花相继绽放,春花烂漫,山野葳蕤新生。
人生有许多无奈,也许根本没有太多选择,正如山桃花,心中有期盼,信念中有爱,才会在早春涅槃成尊严,幻化为风景,在民谣里生生不息、轻轻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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