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玉米地(散文)__景春
夏天的玉米地夕阳西下,夏天的傍晚,拖着一个长长的影子,蓬乱的头发随着山岚四处飘飞,像是一棵长得硬朗的玉米。但这棵玉米时不时弯下去拾弄拾弄,或是一两把野菜,或是细心地扶起那被风吹倒的玉米;布满皱纹的脸上细汗密密渗出,沾满泥巴的手不时擦擦,或是挡住前额,望望太阳已经走到哪里了。这是母亲一辈子留在我心灵深处的影子,一提到母亲,脑海里便不自觉闪出这么一副样子。有时玉米长势良好,远远望去,简直分不清哪是母亲,哪是玉米,二者浑然融在了一起。
周末回家要生活费,都要急急找到母亲。特别是快要考试的五六月,这时玉米已长得硕大肥壮,齐刷刷地站着,一棵挨着一棵,亲亲密密的,而且很有精神,没有萎靡的感觉,把偌大的一块玉米地挤得黑压压的。远远望去,像是一块巨大的翡翠,团团窝在那里。一切都静悄悄的,玉米地是那样的幽深,又像是一片幽深的绿海,看不到晃动的人影,只有一棵棵安静的玉米在静默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站在这黑幽幽的玉米地前,见不到母亲的影子,只见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地头。荒草被铲得一根不留,似乎被长势喜人的玉米吓怕了,只是畏畏缩缩地透在地坎上,不小心又被辛勤的母亲给扯掉了或铲除了。母亲是容不得这种无用的野草肆无忌惮地来霸占那点有些养料的地。猖狂的草和不甘示弱的玉米在打着一场你死我活的仗,母亲在精心地呵护着她可爱的玉米,犹如她几个娇嫩的小孩。
此时地头堆放着一堆乱蓬蓬的草,新割的;有些还在倔强地挺着青油油的头,但有的已受不起这辣辣的阳光,无可奈何地蔫着。母亲那熟悉的粗布衣服就胡乱地卷在草堆上,旁边还挂放着一个墨绿的水壶。显然,母亲是藏在深深的玉米地里的。长得这么厚实的玉米地,我孱弱的目光无法穿透,也许宏大的声音穿透力更强,于是我扯开嗓门就大声呼喊母亲。
夏天的阳光特别干燥,似乎把声音晒得清脆响亮,硬硬地在玉米地里穿梭,一直荡到那边山岭。山岭那边也知趣地甜甜地将喊声弹回,很有人情味的。
这声音一钻进玉米里,像是被磁铁吸收了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连连喊了几声,过了一会儿,茂密的玉米地里便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只见玉米地的深处,玉米叶不断摇晃,一棵一棵地被掰开,冒出个黑黑的人影来。定睛一看是母亲,母亲头上挂满了细碎的玉米枯黄的叶片。硬硬的叶子已经把她的头发搅得乱蓬蓬的,脸是汗涔涔的,一双沾满黄泥的手不断地擦拭着。原本就蜡黄的脸被手上的黄泥擦得更黄了;浑身湿透了,粗布衣服还透出一层层清晰可见的盐印,一圈一圈的,但脸却知足而幸福地笑着,接着便是一句柔柔的问候“回来啦,没生活费啦”。便直直走向那堆乱草堆,拎起那皱巴巴的衣服,抖了抖,摸出几张同样皱巴巴的钱,递过来,嘴里不断嘟哝“省着点用,你看玉米今年长势没往年好,尽管努力读书,妈会有办法的”几句。话说得没有了,便拿起那黑绿色的水壶“咕咚咕咚”地灌上一气,又用那外衣擦了擦汗,扔下一句“外面太阳太毒了,我到玉米地里乘凉去了,你也赶快回家,帮我弄点饭菜”。边说边提着把子被磨得滑亮的锄子,钻进黑深深的玉米地,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夏天的玉米地,藏着母亲多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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