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4-25 18:09:55

家乡的那条路(散文)_支怀龙

家乡的那条路

我的家乡新绛县横桥乡支社村,是一个偏僻山村,位于汾河下游绛州汾南峨嵋岭上,与闻喜县北垣接壤。这里自古以来,信息闭塞,交通十分不便,自北向南出门就爬坡,从东到西抬腿便翻沟,因道路坎坷不平,人仰马翻、伤残、丧命的事件常有发生。

1953年夏收“龙口夺食”时节,我们全家老幼一齐上阵,去田间收割小麦。我的两个弟弟,12岁的拽龙、7岁的利龙及9岁的聪明伶俐的小妹龙翠,也随大人们干活,在地里拾麦穗。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在晌午下工回家途中,路过黄叶沟畔,满载麦捆的木轮大车,因山路崎岖,猛一颠簸,连人带麦捆,一起坠入30多丈深的山沟中……

顷刻间,三个活蹦乱跳的弟妹惨遭噩运,在惊吓中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一无情的致命打击,使全家人精神完全陷入崩溃。那天,家里挤满了人,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熟悉的、陌生的,重叠交映地在眼前闪过。当乡亲们看到我家场院里的三副小棺材,都情不自禁抑制不住内心悲痛放声大哭起来。

我们兄妹六人,三男三女,平日形影不离的同胞姊妹,突然少了一半,永远离开了我们,怎能不使人痛不欲生。我是姊妹中的老大,他们常跟随我一块上地拾柴、割草,帮大人们干活。记得小时候,村东有一条很深的沟,我带他们常在沟里吆喝;中秋节庆丰收,在沟沿上甩麻鞭,那“啊——”的美妙回声,有着童话般的神韵。那种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鞭声流淌着童趣,是我们童年最大的快乐,而这一切竟永远不复存在,只能留在梦境和痛苦的回忆之中。

伤痛中,人们仿佛在问,是谁把这可怜的孩子扼杀在摇篮里的呢?是该死的路啊!

我有时想,假如这三个弟妹能顺利上学成人,活到现在,他们的人生路,必定会大放异彩。可是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假设,在他们身上留下来的时代记忆,唯有伤痛,唯有唏嘘。

三个弟妹的突然离去,给我家带来永久的伤痛和终生难忘的记忆。第二年清明节,我们全家人在弟妹遇难处,举行了庄严肃穆的路祭。按照家乡的习俗,爷爷手提一杆秤,秤盘里放着三个弟妹生前常穿的贴身衣服,我在前面抱着一只大红公鸡,为弟妹压惊招魂。年迈的爷爷热泪盈眶哭喊着他们的名字“拽龙、利龙、龙翠,可怜的孩子回家吧!”顿时全家人哭声连片,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荡着整个山谷……

这样的路祭,我们家延续了几年。1958年爷爷去世,临终时他嘱托:“何时家乡路修好了,上坟时不要忘了告诉我。”

转眼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我们与邻村之间连自行车也推不过去,只能隔沟相望,站在沟边喊话。如今架起了桥,村村通了油路。过去进城40里路得花整整一天,现在农民富裕了,家家有摩托、农用三轮,不少家户已有豪华小车,现在去县城办事一两个钟头便可打来回。乘坐高铁去太原、西安当日即可返回。不管刮风下雨,畅通无阻,脚上不沾一点泥。记得小时候一下雨,路上泥泞难行,脚上绑个木屐“踢踏,踢踏”,如今下雨天,谁还穿雨鞋呢,那物件早进收藏室了。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喜今日生活比蜜甜,我告慰爷爷和已故的所有亲人,他们可以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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