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4-26 17:20:33

中秋卖蒜(散文)_赵好玲

中秋卖蒜

我出生于一个十口之家,上世纪八十年代,生活还不宽裕,幸而我村盛产大蒜,农闲时卖蒜,用以我们的学费以及全家的生活。

八月十五中秋节,外面的人都要赶回来,可父亲还要去卖蒜。正好学校放秋假,我便决定和父亲一起去。

天阴沉沉夹杂着丝丝寒意,蒜农们一般往集镇涌,父亲却认为货多肯定滞销,弄不好会跌价钱,所以决定去乡村。我们从去横水镇方向的油路拐进通往柳泉村的一条土路。“会吆喝吗?不会吆喝人家咋知道你作甚,要不先下来练练。咱就是卖蒜,推着蒜不怕喊。”一开始觉得丢人,看父亲叫卖声如唱歌:“峪口白玉蒜,又香又辣!”在父亲的鼓励下,我也学着父亲,由小声到大声,由东张西望到旁若无人地吆喝起来。

在村口,我们被几个闲聊的妇女围住,讲价的不少,却只卖出去三辫蒜。父亲告诉我这样的开张就算不错了,要价一定高点,还价后降些,要让人觉得沾了光,买卖才欢喜,但底价不能低于一块五。“现在咱分开转一会,然后在村尾会合。”对于没有真正涉世的我而言,父亲的决定令我有些惊慌。

在村尾的丁字路口,我扎车停下,以便与父亲会合。父亲向我一挥手拐向爱里村的一条小路,因为天气不好,父亲希望从爱里过一下碰碰运气。临近爱里,我们没有像父亲想象的那样侥幸,雨点拍打着我们,被雨水打湿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有一种刺骨的寒冷。我们将车推到一处屋檐下避雨,从田间种麦匆忙归来的村民将我们围住,希望能便宜点卖给他们。父亲固执地坚守着底价,大伙悻悻地散了,街上顿时冷清起来。

父亲望了望天,很仔细地将我自行车上的蒜辫挪到他的袋子里,“淋了雨下次就不好卖了。”父亲把腾下来的那块塑料布折几折盖在蒜包上捆严实。我把卖来的十一块五毛钱递给他,父亲没说什么,连同让我找零的毛票一起放在上衣的贴身口袋。我们在临街的农户家借了两条化肥内袋,从中间反折后各披一条。雨中推车上路,走不了几步车轮就会滞泥,我们从路边折来一截树枝拨滞住车轮的泥。脚上的鞋不时从后脚跟脱落,溅得满裤腿都是泥点。我走得越来越慢,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了。父亲抹了把脸,扭头对我说:“玲,歇歇,吃口馍。”我们蹴在路旁的树下,拿出已被雨水泡涨的馒头。父亲顺手摸了把我淋湿的头发,“冷吧?”我僵硬地点点头,父亲挽动双手细细地剥了瓣蒜递给我,“这东西就是好,防感冒。就着馍吃吧!”

泥泞像蛇一样吞噬了我的斗志,握车把的手生痛。我们把鞋脱下夹在自行车的后架上高挽裤管,父亲索性扛起车子走一段又返回来接我。临上油路时天已快黑了,我们父女在路边的积水中洗了洗脚,穿上鞋,踏车上路。母亲在村口的坡底焦急地等着我们,她一边埋怨父亲的呆板,一边心疼地为我推车。

几十年后的今天,为了生存,我远在异乡飘零。又到中秋,忆起父亲,忆起故里,忆起搭在小院屋檐下那一辫辫白玉蒜,就会牵起这段经历。那曾经的困苦、窘迫里,又盛放了多少朴素的愿望和期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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