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就像村里的孩子(散文)_黄健
前几天老家来人,给我捎来半袋红薯。解开编织袋,看到那些还沾着星星点点泥土的红薯,我的眼睛猛地亮了,记忆的闸门仿佛一下子被打开,童年时关于红薯的一幕幕往事全都涌上心头。我小的时候,正是物质匮乏的年代,说吃不饱穿不暖一点都不为过。仅靠分来的一点口粮是根本无法度日的,于是红薯成了我们的主食。
红薯就像农村里的孩子一样,极其容易生长。从四五月份种到地里,就无需再施肥,红薯秧四处蔓延,巴掌形的叶子把地表覆盖得严严实实,阳光都漏不进去。到了秋天,红薯便可以收获了。用“沙场秋点兵”来形容那时农村刨红薯的场面是再形象不过了。生产队的男女老少个个手舞镰刀,颇有些千军万马齐上阵的宏伟气势。将薯秧割掉,一垄垄的土埂便裸露出来了;再用铁锨翻开泥土,一只只胖乎乎、红扑扑的红薯就冒出地面。人们欢呼着、雀跃着,别提有多热闹了。等“正规军”战斗完了,就是“游击队”的天下了。红薯秧是四处蔓延的,生产队在收获的过程难免会有红薯遗漏在土里,于是大家会在公家收获之后再去细过一遍。我们小孩子也手持小锄头,拎着篮子加入其中,奋力刨土,即使手上磨出了水泡,也毫不在乎。每每刨到一只,必定大呼小叫,仿佛找到的不是红薯,而是金元宝。回家的时候,大家常常把淘到的红薯放在一起比较,如果谁淘到的红薯又多又大,脸上必会露出无上的荣光,那淘得少的就显得尴尬了,在大家善意的嘲笑和奚落声中怏怏而回。
到了生产队分红薯的日子,家家户户推的推,挑的挑,扛的扛。乡间小道上,人来人往,欢天喜地,仿佛过节一样。那一捆捆红薯秧也被瓜分殆尽,富裕一些的人家会留着喂猪,揭不开锅的则留着掺上粗粮蒸着吃。
红薯分到家里后,为了能在来年开春青黄不接时有接济,大家会把红薯储存起来。村人会在院里挖一个地窖,把没有碰破皮的红薯放在里面。要吃的时候,通常是让家里的孩子从很小的窑口爬进去,把红薯一个一个地拿出来。那些破损的红薯,母亲把它们切成薄薄的片,放在锅里煮熟,然后一片片摊开在苇席上晾晒,待晾干后收藏。等到过年的时候,母亲就会把红薯干拿出来,咬上一口,焦脆而又香甜,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红薯也可以生吃,饿了的时候,就用袖子简单擦去红薯上面沾的泥土,啃去外面一层红红的皮,便大口大口爽爽地咬,脆生生,甜丝丝。最好吃的还是烤红薯,做饭的时候,母亲经常会拣几只大个儿的,扔进燃着火星的灶灰里。等做完饭,用火钳夹出来,红薯的表皮已经烤成了焦黑色。有时烤得太久,外表就烤成厚厚的一层壳,敲破之后,里面黄澄澄的的肉冒出腾腾的热气,散发出浓浓的香味,闻得人都快醉了。捧在手里,还是滚烫的,便不停地在双手间颠来颠去,嘴巴凑近了“嘘嘘”地吹,却始终不肯放下。等吃完一个烤红薯,嘴角四周早已涂满了一圈黑色,像长了一脸的胡子,好笑极了。
红薯还能加工成粉条。做红薯粉条是小时候家里的一件大事,需全家人齐上阵。先是将红薯削皮切成小块,用石磨打成浆,然后把浆倒进粉条模子,浆从粉条模子里流出来,直接落进开水锅里,略微一煮,就成了粉条。把粉条从锅里捞出来晾干,保存一年半载都不坏。只有在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母亲才会将红薯粉条拿出来,或炖、或炒、或煮,许多菜配上细长滑嫩的红薯粉条,立时就增色不少,让人垂涎欲滴。
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红薯渐渐从我们的食品中淡出了,家里很少再吃红薯了。时隔多年,红薯却因为其丰富的营养,走进了都市人的餐桌。我们不仅可以在超市看到它的身影,还有精明的生意人把它变成了酒楼里的佳肴,身价倍增。大街小巷也经常能看到小贩用油桶改装成的铁皮炉子烤红薯卖,生意很是红火。看着年轻人乐滋滋地吃着烤红薯的那份神态,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闻到一缕缕的红薯香……
红薯就像村里的孩子黄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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