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箱的故事(散文)_梁冬
作为一个年过古稀的人,亲身经历了新中国几十年来的点滴变化,体会是极为深刻的。特别是在博物馆里,看到一些农业耕作老物件、家庭日常旧用具,就感到特别亲切,一些流年往事,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上世纪70年代以前,我们地处的黄河流域,乡下做饭家家户户都要用风箱。用泥砖或者土坯盘起来的锅灶,与家里土炕接通,冬季做饭,烟火从炕洞里抽出去,既做了饭,又取了暖,一举两得。风箱如影相随,发挥着它不可或缺的功效。
用风箱做饭,现在成了稀罕事,风箱也成了博物馆的陈列物。而当年的我们,要经常与风箱打交道,每每做饭,少不了参与。大人做面条蒸馍,拉风箱便成了孩子们的活计。
风箱一般用桐木板制作,与灶台同高,内装一块四边严实可前后移动的横向隔风板和向外延伸的推拉杆,通过人力推拉,小风门一开一闭,将产生的风送到炉灶内,助煤柴燃烧。每到做饭的时候,你看,仿佛谁在下一道无形的命令,家家户户的房顶,飘起了袅袅炊烟;你听,街头巷尾,“啪嗒、啪嗒”的风箱声不绝于耳,恰似一支奏不完的交响曲。
一次,家里早上做饭,我抢着拉风箱,拉了几下感觉风箱沉沉的,很费劲,又感察到有什么东西在动,并发出“吱吱”的叫声。我不明就里,下意识地把风箱木盖捅开,一个小东西突然窜了出来,差一点扑到我的怀里,把我吓了一跳。愣过神一看,原来是一只老鼠钻到风箱里了。从那以后,我对“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的歇后语,有了真切的体会。
那时居住的农家屋小且窄,推开门,屋子里做饭锅灶、案板、土炕,尽在眼底。做饭时蒸汽腾腾、烟雾缭绕;吃饭时,从案板下拉出一张小方桌,取几个小板凳,一家大小五六口,围坐而食。吃的菜大多是家里腌制的萝卜酸菜芥菜疙瘩,一个粗粮馍馍几个红薯,泡在稀稀的米汤里,只要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没有什么过高的奢求,有时炒两个鸡蛋,就算是改善生活了。
在缺吃少穿的日子里,只要我参与了拉风箱做饭,便会在家里人面前显示自己的贡献,夸耀地问大家:“今天的饭火候不错吧!”
有一次,我却差一点让父亲打了屁股。上学后,我识了不少字,不管干什么都喜欢拿着书钻空子看。那次蒸馍,需要连续拉四十多分钟的风箱,我边拉边看,后来着迷了,拉着拉着节奏渐渐慢下来,最后干脆停下来了。原来冒着腾腾热气的蒸笼,热气渐渐小了。母亲及时发现了,喊了一声:“你发什么昏,这锅馍蒸不熟,小心你爸打你!”于是我赶紧“啪嗒、啪嗒”地加快了速度,多烧了好几分钟,才将那锅馍蒸熟了。
别看那时候家里孩子多,但每个孩子都有不同的分工,都要尽己所能为家里干活。像我这样大的男孩子就是烧火、磨面、割草、拾柴,姐妹们洗衣、切菜、擀面,各种家务活样样都拿得起。不像现在家里一两个孩子,娇生惯养,一切家务活都有父母包办,长大后,离开父母什么也不会干。
如今,风箱被冷落了,这是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从风箱火炉到煤油炉、蜂窝煤、液化气、电磁炉、天然气,不仅方便卫生,而且能净化环境。
我的心愿之一,就是看一看儿时的风箱,听一听“啪嗒、啪嗒”的悦耳声音,吃一次拉着风箱做的大锅饭。因为,那里有我童年纯真温暖的梦。
风箱的故事梁冬/文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