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4-27 10:54:55

半扇碾盘(散文)_史光荣

半扇碾盘

在我驻村帮扶的南圢坂村,有好多扇磨盘、碾盘和碌碡,孤零零地遗弃在巷道的路边、家户的门前、流水的渠边以及早已荒草萋萋的打麦场上。

大的、小的,厚的、薄的,长的、短的,形形色色的各式磨盘、碾盘和碌碡,极像一个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劳累了一辈子,终于停下了蹒跚负重的脚步,蜷缩在偏僻的角落,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化作几千年农耕文明保留下来的一块块独特的化石。

好在这一块块阅尽人间疾苦的化石,距离我们的记忆并不遥远,我们这些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就是最后一茬吃着石磨盘磨下的面粉、石碾盘碾下的米粒慢慢长大的群体。抚摸着这一块块饱经岁月磨砺、蕴含着历史年轮的独特石块,仿佛时光倒流,我的心难以平静,多少记忆浮想联翩,多少情感跌宕起伏。

随着城镇化步伐加快,我们生长过的村子越来越老,常住人口越来越少,连树木也越来越稀疏了,年轻一些的人对乡村的情感越来越淡化了,那承载着浓浓亲情的土窑洞和四合院,越来越被一座座砖混的小洋房代替了,房顶上清一色的彩钢瓦,连房墙也被涂上了华丽的色彩。古老的村庄,生养我们的故乡,到底给我们留下了什么,又有什么可让我们牵心挂肚、留恋不舍?

我默默地行走在村里,行走在一条条巷道,一个个院落,一扇扇残缺斑驳的磨盘、碾盘之间,想从这些时间、空间和岁月淘汰的物品里有所发现,有所思考。

在一个早已废弃的碾场里,其实就是一棵上百年古槐下的一小片空地上,突然有半扇磨盘映入眼帘。虽然只剩下半扇了,另外半扇难觅其踪,但那厚重的石面,精细的做工,连那划分成四个扇面的齿槽,皆规规整整,挺而有力。眼前顿时一亮,再看那落款更是一惊:乾隆四十年。我查了一下应是公元1775年,距今已244年了!

历经过多少风雨雪霜,历经过多少磨砺沧桑,那碾盘竟然还是这般精细,还是这般油光发亮,仿佛几百年的岁月已浸入到石质的内层,渗入到磨盘的缝隙,无不散发着米面的馨香。

抚摸着半扇碾盘,注视的目光久久难以挪开。

仿佛又回到小时候的时光,隔三差五地推起沉重的碾杆,围绕着生活的碾心,一圈又一圈,一年又一年,碾完小米碾玉米,碾完红薯干碾菜叶,碾过日出迎日落,碾碎春夏迎秋冬。好日子要从碾子上过,赖日子也要从碾子上过,要把微薄的收成碾成炊烟里的味道,要把苦日子碾成温暖的记忆。再勤劳的脚步,永远也走不出碾道!在岁岁年年周而复始的节奏里,那吱吱扭扭的响声,就是父辈们对生活的诉求,对挫折的呻吟,对命运的呐喊。要说村子会给我们留下什么,我想就是念想,就是乡愁。

用什么留住念想,用什么承载乡愁,我说不出多少来。乡村留给我们的标本和化石不会有多少,但饱经沧桑的石碾、石磨、石槽、石臼、碌碡等,肯定会承载一些。

我多次问过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我们村的磨盘、碾盘为什么这么多时,他们说道,一是村子距同善的宋家湾很近,那里盛产优质的片石,原料很丰富;二是太岳军区解放垣曲县城时,这里曾是后方医院,往返参战人员较多,增加了好多碾坊、磨坊,昼夜加工米面支前。

原来散落在各处的石碾石磨,还有光荣的历史,见证着新中国的诞生。

为不忘过去,我们把散落在各处的磨盘、碾盘还有碌碡收集起来,特意摆放在村口的空地上,并恢复了两盘石磨、一盘石碾,不为别的,只想留住乡愁,让远方打工的游子,让远离家乡的亲人,铭记着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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