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散文)_冯建民
姐姐在她38岁那年一次机械事故中走完了短暂的一生……我们姊妹五个,上边两个哥哥,中间是姐姐,下边是我和弟弟。也许在外人看来,家里只有这么个女孩,无疑是疼都疼不过来的掌上明珠。可在那个缺衣少穿的年代,一家人似乎忽略了物以稀为贵的概念,整天为生活忙碌着……
当姐姐五年级快要读完时,父母就商量着让姐姐辍学进生产队挣工分,并跟着母亲学织布纺线做针线活。他们认为:女孩子迟早要嫁人,能识几个字就行了,要是再大点还不会做女红会让人笑话的。再者,尽管母亲起早贪黑不知疲倦地纳底纺线,但要想满足全家人的冬棉夏单、穿穿戴戴已明显力不从心。姐姐不上学一来能挣点工分,二来还能帮上母亲的忙。
虽然过去五十多年了,但当年母亲领着姐姐去学校取书包并向老师道别的场景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让我终生难忘。那天,姐姐背着用碎布块拼接的书包随母亲走出学校,一步三回头,眼中含着泪花……
1974年年底,我初中毕业了,也和同龄的伙伴们一道响应号召回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每天,我穿着姐姐给我做的千层底布鞋随着大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乎干遍了生产队的所有活计。姐姐做的鞋既好看又耐磨,针脚细密,横竖有样,穿着也特别舒服。就算到后来结婚嫁人了,她还一直给我做鞋子。
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和姐姐拉一个小平车和大家一起给饲养室运土。因为是按拉的分量算,大家你来我往,争先恐后,汗水浸透了棉衣棉裤,但都想多拉快跑。当时生产队的磅秤最多只能过八百斤,有人就想出一个办法,让小平车一个轮子在磅上一个轮子在磅外,由记工员过好以后再乘以二就等于你所拉的分量。至于准不准大家都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倒是都知道尽量把磅上那个平车轮子往里靠,让小平车的多半重量偏向磅的那一边。
当时因为我小,姐姐就在前边驾着辕,我在后边推。当我和姐姐拼尽全力把一车摞满土块的小平车刚刚送到磅上,磅下边的那个车轮不堪重负,“嘭”的一声爆胎了!当时姐姐急得跺着脚哭。父亲听说后拿着补带的家什快速赶来,一边安慰姐姐,一边熟练地拆卸外胎,接补内带……
姐姐生性好强,干什么都不服人,就是当了队里的妇女队长后也还是那样干活,从来就不顾一切,以至于后来身体都累出了毛病。
姐姐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了贴补家里,她总是千方百计干这干那,折腾来折腾去,为此也没少让心疼她的父母数落。
我结婚时都是实行责任制以后了。当时学了油漆手艺,由于自己学过美术会绘画,加上干活心细,所以方圆几里请我干活的人很多。农闲时,我用自行车驮着妻子早出晚归给人干油漆活,没几年攒钱买了个二手四轮,除了给人家犁地碾麦种麦外,兄弟姊妹的责任田从收到种全部都用我的小四轮无偿耕作,这也算是对姐姐为我的付出作了一点点补偿。
在我34岁那年夏天,我和妻子正在给一个乡办工厂干油漆活,突然,和姐姐一个居民组的人开着三轮车匆匆赶来,告诉我姐姐出事了,让我们赶紧回去。从来人闪烁其词的表情上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我们以最快速度赶到姐姐家时,眼前的一幕让我几乎快要崩溃了。只见姐姐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四周围着悲痛欲绝的姐夫和两个正上小学和初中的外甥,加上一个才四五岁还不知道母亲已离开人世的外甥女。
姐姐是在独自给人清理弹花机器下面的垃圾时不慎被飞速旋转的锯齿勾住毛衣导致窒息的。当时如果她先把电闸拉下再清理,或者跟前有个人能及时切断电源将姐姐救出该多好呀……
当看到年迈的父母从家里赶来守在姐姐身旁撕心裂肺号啕大哭时,我的心完全碎了。此时此刻,世上再没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肝肠寸断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从失去姐姐的痛苦中摆脱出来,脑海里总是闪现着姐姐生前的音容笑貌,久久不能散去……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现在外甥外甥女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儿女,生活都很幸福,这也是对姐姐在天之灵的一种慰藉。
亲爱的姐姐,愿你在天堂一切安好,如有来世,我还做你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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