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4-27 11:34:59

摘花椒(散文)_王晓鹏

摘花椒

故乡出产花椒,由来已久。但在过去,我家里是很少吃花椒的,除非过年节,炖肉炒菜的,才用那么几颗。不是不爱吃,而是舍不得。那时的花椒树不像现在成块成片的,院畔畔、崖根根、地埝埝,随意出了几苗,人们就留住了,长大了。也有长了几十年的老树,记忆里一直就是那个样子。

那时收花椒没有现在的声势,南里北里雇了许多人摘花椒。虽然各家只有不多的几棵树,但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晾干十斤二十斤花椒,在当时已经是奇迹了,一斤花椒少则两三元,多了也可能四五元,对于背一天日头只能分红三毛两毛,辛辛苦苦养一头猪,到年底才卖几十元的农户来说,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生产队的活儿不能耽搁,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家都是起早搭黑地摘花椒。爷爷的方法简便些,嫌在树上摘太费劲,便将果枝砍了回来。这样,母亲不下地,我们放学回来,都能帮着摘花椒。父亲对爷爷的这种做法很不满意,嘟嘟囔囔说:把树砍死就放心了。但是,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反而我家的花椒树越砍越旺,花椒的颗粒也大了。那时村里人并不懂得果树要修剪,爷爷的无意之举,反而成全了花椒树。

即便砍了回来,摘花椒也不是好干的活儿,摘上一会儿眼睛发酸,胳膊也抬不起来了。我们没了耐心,四散跑了,只剩了母亲一人,拖着病身子一晌一晌地摘。累倒不累,只是枯燥单调,窝在家里急人。一着急就容易出错,稍不留神花椒刺就扎到了肉里。母亲赶快找来针挑,并用嘴吮吸花椒刺的毒。刺虽然挑出来了,但那种痛和麻好长时间也过不去。

供销社也收花椒,但是价格压得很低。男人带到集市上去,常常能卖个好价钱。碰到有人搞价的时候,男人会说,那可是三颗两颗摘来的,容易吗?对方便不再言语了。每年我家的花椒都会比别人家多卖块儿八毛,这功劳全在于母亲将椒粒收拾得干净,看着打眼。

晒花椒需要好天气。太阳红红的,当天就开了壳,黑溜溜的籽儿自己跳了出来,这样晒出的花椒颜色红、香味浓。碰到天气不好,开不了壳儿,籽儿迸不出来,花椒就黑了,味儿也变了,村里人说“铁巴”了。铁巴了的花椒宁愿少卖些钱,母亲也不会往好花椒里搅。花椒晒干了,放到簸箕里用菜刀轻轻剁,籽儿、柄儿与果壳就彻底分离了。颠出的果柄和碎粒的花椒,轻轻一炒,配些干花椒叶儿碾碎了,就是我家全年的调料。没了籽儿、果柄,花椒轻了许多。母亲不管这些,总是把花椒颠得很干净,更不会卖花椒时往里边掺几把花椒籽儿。花椒籽儿有油,但很难榨取,母亲是这方面的高手,炒花椒籽儿的火候掌握得很好,榨出的花椒油麻香麻香的,拌面拌菜都好吃极了。

如今,花椒已成了家乡的一个产业了,尤其是这两年,发展得更快,村里少说也有近十万棵花椒树了,有不少农家确实因它而致了富。现在的花椒树都是从外地引进的优良品种,什么大红袍啦,狮子头啦,果粒大,果柄短,一簇一嘟噜,看着喜人。

爷爷是唱民歌的高手,会唱的少说也有几十首。在我小的时候,他常常跟村里、邻村几个年龄相仿的老人聚在一起唱民歌。如今,爷爷的民歌随着他的故去彻底失传了,唯有《摘花椒》我还有一点记忆:

日头出来一竿子高,

我和妹妹摘花椒。

花椒树长得高,

手把着花椒摇三摇,哎儿吆……

花椒刺把奴的手扎了,

喊哥哥快来给我挑。

你不知道妹妹的手皮儿薄,

实实地把人疼死了,哎儿吆……

后来县文化馆下乡采风,把这首歌谣收去了。有个唱民歌的朋友唱得很好,《摘花椒》是他的保留曲目之一,但在我听来,总觉得不是爷爷唱的那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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