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牛的眼泪(散文)_金新换
老家地处旱垣地带,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农村还处在“大集体”时代,每家的收入除了农业社分红外,其余无非是自留地的绵薄收成。我家的自留地比别家都少,那是因为父亲主动分得生产队一头病入膏肓的小牛犊。当时村里人都说父亲太傻,弄不好最后会落个鸡飞蛋打。但父亲力排众议,并说服家里人毅然决然地把小牛犊接回了家里。小牛犊刚到我家时,气息奄奄,神情黯淡,那时全家人虽然都吃不饱,但还是用舍不得吃的小米粥精心喂养小牛犊,晩上还用厚厚的棉被帮它御寒。父亲骑车到离家几十里外的临晋古镇,请来老兽医为小牛犊精心治疗。日复一日关爱之下,小牛犊的身体奇迹般渐渐痊愈,不久便能下地干活了。
小牛犊慢慢长大变成大黄牛,家里人的耕作强度大大降低,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了,我们当初舍弃自留地换得小牛犊,还真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好景不长,村里不少人眼红起来,有的说大黄牛仍然是集体的,不能归个人;还有的说即便是不归还集体,也应该把大黄牛卖了,卖的钱社员均分。更有甚者到大队告状,给扣的帽子也是五花八门。不久父亲便和当时所谓的“地主富农”一起进了学习班。其间公社领导数次找他谈话,要他把牛归还集体,否则民怨难平,但却遭到父亲的严词回绝。不久大队便把父亲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工分挂帅”的典型进行深刻批判,全家人整日以泪洗面。当时祖母和母亲商量着把大黄牛交还集体,以洗脱罪名,但父亲流着泪说,这头大黄牛和他的孩子一样,交出牛等于交出他的命。就这样牛一直未交,但批斗一直继续,日复一日变本加厉的折磨迫害,不久父亲便病卧不起。
父亲的病情日益加剧,家人决定把大黄牛拉到集市上卖了,用以治病,但遭到病重中父亲的坚决反对。
1973年农历正月初三,年仅34岁的父亲撒手人寰。弥留之际,他望着院子里的大黄牛,流下两行热泪。此时的大黄牛似乎也感觉到了最爱它的主人即将离去,嗷的一声长叫,双腿突然跪倒,脸上挂着长长的泪水。
父亲走后,大黄牛不吃不喝,不久便奄奄一息,临终双眼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时光荏苒,历经四十多年的风雨洗礼,虽已物是人非,但儿时经历和昔日大黄牛的故事,成为我人生中最难忘记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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