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5-10 16:36:31

戏缘(散文)__许腾飞



我是1991年出生的,那年家乡正赶上种植苹果树大潮,家家户户种的都是从黄河那边购买的果树苗。我家也不例外,爷爷辗转陕西,买到当时特别有名的品种——“红富士”苗木。后来,我听奶奶说,为买这苗木,把你爷爷“受扎”了。

我祖辈都和戏有关联。我的曾祖父是在父亲出生那天离世的,是害病走的,当时的医生已经查出来是什么病,可医学还不发达,没有治病的药。曾祖父就那么疼着离开了。爷爷说,你曾祖父走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许家有后了,我眼睛能闭住了。

曾祖父年轻时参加公社家戏班子,他是唱蒲剧的,当时蒲剧有一个非常有名的老师,在当年,这个老师被人们称之为“十三红”,而村里的人却称呼我曾祖父“赛十三”。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做了很多小生意,为人和善,待人真诚,在村里威信极高,前段时间回村,我同学的父亲喝酒喝多了,告诉我说,腾飞,你爷爷那人不简单,王申村就没有这样的。或许这是真的,或许这句话里有别的什么,我都只去理解表面的意思,因为,我也是这样理解我爷爷的。

我爷爷随曾祖父学了唱戏,又学了击鼓。我们那里的戏剧是梆子腔体形式,时间长了,爷爷可以做到边敲边唱。我记得有一次,他就是这样去唱的,唱起戏来,爷爷是满心欢喜的。

就这样,爷爷跟着曾祖父做起了乐人,一直做了大半辈子。在那个年代,乐人虽然不被人看得起,但不管哪家结婚、哪家丧葬,却也都离不了,而且,乐人不仅吃得好,往往还会被主家硬塞上两盒烟。尽管他们这么受欢迎,但吃饭的桌子总是被安排到不起眼处,或者在门外,或者在厕所附近。尤其是过丧事,主家亲戚一来点纸钱,他们就得放下筷子,吹奏迎接。但我奶奶说,饥饿年代刚过去没多久,能过来的日子就是好日子,过去了的都是好年月。

再后来,各个村里兴盛起了鼓号队,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节奏快了。为了跟上形势的变化,爷爷让父亲学起了小号,当吹号手。并让父亲学习了中提琴,白事拉中提琴,红事就当号手。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爷爷告诉我说,你爸最后嫌这个不挣钱,不愿干这个了。索性,爷爷也不让他娃做这个了。

当时,家里承包了20亩果树,果树管理全靠爸妈。爷爷奶奶含辛茹苦把我拉扯成人,现在又帮我拉扯我的孩子。我这两年跟爷爷谈过几次让他“下岗”的事情,但他说:“图图和小荷就是我的命,你不让我看孩子就是要我和你奶奶的命哩!”其实,我心里特别清楚,他是想帮我们分担一些,好让我和爱人能宽松些。

上学期间,我大姑、二姑,也就是我父亲的姐姐妹妹,时常对我进行思想教育。我爷爷说,要不是我大姑、二姑,我这会肯定在劳教所里。因为我也知道,我少年时好斗,更爱打抱不平。

这下该说我了。我小学之前都是在村里上的,12岁时被爷爷送到了市艺校,学费一年2250元,每个星期,家里给我的生活费是50元。入学的第一个星期,我每晚都在哭声中度过。倒不是因为我胆小,而是因为我从未离开过家,从没离开过村,更没有离开过爷爷奶奶这么长时间。

我在艺校学习了四年,第五年开始实习,后来进院团。2006年5月23日,我们这批学生8个人被前后送到了临猗县眉户剧团。

我进团那天,剧团刚好在河津市龙门村演出,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和两件换洗衣服,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2006年至2013年7月,我在剧团一边从事群演,一边做道具管理,还利用空闲时间在运城打零工。后来,我对自己的前途不抱什么信心,选择了偷偷辞职,为的是不让家里人知道。

那天,我只身一人来到恩师闫慧芳家里,哭着说了辞职的理由。我记得特别清楚,闫老师说了很多,特别深入我心灵的一句是,你这娃,不要走!你去哪,你出去干什么?团里准备培养你呀,你不敢含糊。我就一直在那哭,哭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说什么我也忘了。总之,我是辞职了。那天,我的天空是灰色的。

还是那个7月,我飞去了广州,学习了舞台调光等先进的操作技术,为期半个月。刚下飞机,空气里潮湿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第四天,我就发了高烧,口腔溃烂。生病那天晚上,我哭了一回,我知道我想爷爷奶奶了。

广州的夜色很美,尤其是那被称为“小蛮腰”的奇怪的广州地标。它为什么被建筑师弄成那个样子,我心里到现在还很疑惑。还有,广州的街上随时随地都能听见我的偶像beyond的单曲。还有街上的潮流男女,他们的穿着比我之前见到过的人穿衣风格洋气多了,我心里想,我一定要好好挣钱,努力挣钱,让家人跟着我过好日子。

学成回到运城,二姑、二姑父看到我熟练的调光等技术,连连夸赞我。我在运城工作了3个月,每个月能拿到几千块钱。可惜好景不长,辞职的事终究败露,爷爷奶奶五次跑到运城来拉我回临猗剧团。

回临猗剧团的前一天,我喝了很多酒,红的、白的、啤的掺着喝,为的是灌醉灰色的自己。

与戏剧擦出火花的真正时间是2013年。这一年发生了好多措手不及的事情,好像冥冥之中早已有安排。

没多久,我们去了临汾市乡宁县演出。演出期间,单位编排了眉户独幕剧《打碗记》,我饰演其中的反面角色。那时,我心里在想,终于有能说道白能唱的角色了。

同年,我又饰演了剧团创作的大戏《山妹》剧中的重要角色,那时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2014年,我演了一部剧《蚂蜂庄的犟女婿》,在剧中演主要角色,这部剧是2007年移植编排的剧目。当时排练前,我把对那个角色的所有情感及理解,就都装入脑中了。

2014年的11月,在团领导的安排下,我们全团演职人员用一个月的时间编排了大型眉户现代戏《杨三姐告状》,我非常荣幸地饰演了男一号高占英。这个角色让团里领导认可了我的价值,也让更多的观众熟悉了我。

2015年,在团领导的安排和同事的帮助下,我担任了大型眉户现代戏《留下真情》中的重要角色金哥。这部剧是我团2003年移植编排的。我特别喜欢这个角色,排练进展很快,闫老师很高兴,连连夸赞我。

那时候,我的世界有了太阳,有了晴朗的天空。

2019年对于29岁的我来说,是特别有意义的一年。

那年,我办了一个腾飞文化传媒工作室,主营设备租赁。由于做的是老本行,生意自然差不到哪去。

开张的时间是3月11日。那天,好友都来祝贺,红地毯铺开,金黄色的环保礼炮响起,好不热闹。

3月12日,受当地师范小学和单位的委托,我兼任了师范小学的戏曲老师。

这可把我难住了,真的难住了。我之前一直做演员,是服务行业,现在要做戏剧教育,是教育行业。老话说,隔行如隔山,这可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学呗!

同年8月,我参加了北京的“全国首届高等院校戏剧教育研修班”。抵达后,报名,分宿舍,吃泡面,完了已是天黑了。后来,休息的时候,朋友带我去了海边。我会游泳,可我看到大海的时候,还是怯懦了,心里觉得压抑,那种被一望无际的大海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到现在我都还能记得。这次出行,改变了我对戏剧的认知,丰富了我对戏剧的知识。

团里同年还编排移植了剧目《半把剪刀》,我在其中担任重要角色。此时的我,已经能完全胜任角色了。

11月底,我们移植编排了《顾》剧。剧中角色对我来说更是一场挑战,要从主人公20多岁一直演到80多岁。但一切都很顺利。

戏剧十八年,弹指一挥间。今后的路我没有做好计划,不过,我真心希望戏曲繁荣。我特别感谢恩师——眉户之花闫慧芳。那年我从广州归来,是她不计前嫌,慷慨接收。没有她的宽容与扶助,就没有我的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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