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6-9 16:40:03

三斗瓮(散文)_姚冰

在母亲住的屋子里,靠墙放着一张长条桌子,上面摆放着三个三斗瓮。院子东墙根斜倚着两三片瓦箅,是蒸馍用的,都是陶瓦类的材料。

我捡拾了一片完好的,拿到书室,平放在茶几上,上面放着我的水壶、茶罐、茶杯等。茶罐里是我喜爱的地道夏县茶——厚民晋茶,只有外地的朋友来了才喝。本地的,见到这箅子,会想起挤到箅子眼里的小馍头,和我一起回忆小时候,专拣那馍头吃的事来,也就忘记了讨晋茶喝。

三斗瓮,我拿不来。一来体积大,圆滚滚的,自小就不喜欢它。一石(dan)十斗约三十公斤,三斗瓮大概可放三斗面粉,总共十五六公斤。二来母亲还要用来放磨好的面粉。现在的孩子,大学生会说面粉是用大米磨的,哪里见过磨面粉呢?现在的面粉,又哪里是原来的模样、原来的味道呢?好看倒是好看,却不知是丑女擦了粉。

每次磨面,母亲都要仔细地捡拾麦子里的石子等杂物,一群鸡“咕咕咕”在地上啄食。我提来水,倒在平时用来揉面的瓷盆里。

麦粒从簸箕里欢跃进水盆,像我们跳进温泉水。簸箕一个个的凹槽里,细小的破损的麦粒连同小石子,在母亲的拍打下掉落地上,引来一群鸡的争抢。

淘颗(kuo)是我乐意干的事,我高兴地用笊篱使劲翻搅着,看麦粒像东海里的虾兵蟹将,体会孙大圣的乐趣。换三遍水,捞到竹筛里摊开,等听不到下边水盆的滴水声,母亲就喊,“卫娃——卫娃——”

和母亲抬着沉重的筛子,把麦子倒在反铺在地上的席上,薄薄地、均匀地摊开,等它晾干。麦子湿漉漉的,饱满得像刚灌满浆。有时候急用,母亲会用干毛巾给麦粒擦水,一次次地拧,一遍遍地擦,等第二天干了,才装进口袋,驮到磨坊。最好吃的面是七五面,但人们还是不舍得,一般吃的是八零,甚至还有八五的。有的人家甚至连那一五(百分之十五)的麦麸也不舍得让猪吃,和白面分开和、分层卷,做成好看的喜鹊馍,掺和着吃。好看却不好吃,味道不及冬天里火炉烤的玉米面窝头。

磨好的面粉先搁在簸箕里晾干透了,按七五(头chan面)、八零(二chan面)、八五(ha面)装在那些三斗瓮里。满满的面粉象征着一家人殷实的希望,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好日子。

每年的腊月二十五,母亲喊我们扫厦。我最怕的是搬三斗瓮,圆滚滚的没有把儿,只好抱。每一个都是满满的、滑滑的,抱起来吃力使不上劲,却不让母亲帮,好显我男子汉气概。但往往,母亲会在一旁张开两臂,跟着我,从屋里到院里。搬完这些,母亲会说,去吧,玩去吧,一会儿记得搬回啊!

小时候,父亲忙着村里的事。搬三斗瓮,就是我这个长子的活儿。父亲去世后,抱三斗瓮就成了一种责任,我从十二岁至今不曾松手,小心翼翼地拥抱和维护着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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