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6-14 08:39:41

拾麦(随笔)_李新潮

过去夏收,在晋南农村浩浩荡荡的收麦大军队伍里,少不了由小孩子组成的“拾麦大军”。那时候没有联合收割机,地里的麦子全靠大人们用镰刀割下来,然后再扎捆、转运到麦场。在人工割、捆、运过程中,难免就会有一些洒落,我们这些干不了重活的小孩子的任务就是把这些洒落的麦子捡拾回来,这叫“颗粒归仓”。

过去几乎村村有小学,每到收麦时,各村小学都要停课放假,支援夏收。我们就在各自的生产队里由老师或是生产队里的一个大人带着去拾麦。一般都是早上和下午天气稍凉快些,我们才下地,中午天太热在家休息。尽管这样,一个假期下来,我们的脖子和胳膊都会被太阳晒得脱掉一层皮。

下地出发前,我们必须把自己的装备弄齐全了。男孩子通常都是腰里缠根绳子,头上戴只柳条编的帽子,学着电影里儿童团、小八路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排着队走在女孩子前面。到了地里,老师让我们排成一排,每人占两耧,挨个往前拾。通常我们把捡拾的麦子在手里头对头捏在一起,小手握满了就用狗尾巴草做“腰子”,把它扎成“把”摆在地上,拾到地头,再返回来用绳子把“麦把”捆起来。有时候为了快,我们就不做“麦把子”,乱乱地拾到一起捆起来,人称“乱荒荒”。有时候,我们也会带上竹筐子,这样方便把掉在地上的麦穗捡拾上。

拾麦子活不重,但也很辛苦。头顶烈日暴晒,地面热浪滚滚,一不小心,割过的麦茬就会把小手扎得鲜血直流。尤其是不停地低头弯腰,一晌下来累得够呛。不知是天热上火,还是频繁低头的缘故,笔者小时候拾麦时,经常会流鼻血。那时候也没有医学常识,各种土办法都用上了,拿布鞋底子堵住流血的鼻孔往回吸、捏住鼻孔头仰起、揪些野草揉成团塞到鼻孔里……一番瞎折腾,也不知哪个法子起了作用,总算不流了。后来得知,野草里的“刺蓟”(大蓟)是一味药草,具有止血功效。

为了防暑降温,大人们通常都会给我们准备一些药品。那时候最好的防暑药有两种,一种是“薄荷片”,一种是“人丹”。大热天,口干舌燥时,含上几粒人丹或一只薄荷片,立马就会有一股甜丝丝、凉飕飕的感觉通过喉咙沁入心肺,浑身都感到凉爽起来。若是感到头晕脑涨了,在太阳穴再抹点“清凉油”,很管用。

下地拾麦时,我们都会带上一瓶水。那时候,铁皮水壶算是奢侈品了,普通人家的孩子只能找个玻璃瓶装水。瓶子也是形形色色、各式各样,多数带的都是保健站输液用的盐水、葡萄糖水瓶。里面装的水更是五花八门、各显特色。有的是绿豆水,有的是桑叶水,有的是薄荷水,多数就是白开水,顶多在水里放点糖精,也算有点甜味。

小孩子玩性大,拾麦虽然又热又累、枯燥乏味,但也常常会遇到一些开心有趣的事。麦地里有一种比麻雀大的不知名小鸟,我们叫它“角角”,它常常在麦茬根跟前筑巢。运气好的话,我们会捡到一窝鸟蛋,或抓到几只尚不会飞的小鸟来玩。有时候还会抓到一两只刚离开妈妈的小兔子。记得有一次,我抓到一只灰色的小兔子,高兴地带回家养起来,没想到没过几天它就死掉了,让我伤心了好久。后来,父亲告诉我,小野兔不是家兔,养不活。那时候也没有什么自然保护意识,只觉得小鸟、野兔都是祸害庄稼的。另外,那时候也没什么玩具,抓个小鸟、小兔子只是玩玩而已。

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热爱集体、大公无私,要敢于同坏人坏事作斗争。小学课本里的少年英雄刘文学、张高谦就是我们心中的偶像。那时,村和村之间的地块都是挨在一起种的,有时候我们小孩子也分不清,就会越界拾麦,一旦对方发现了,就会吵群架,甚至动起手来。为了保卫各自集体利益不受侵害,我们这些太想当英雄的男孩子这时候就会奋不顾身、冲锋陷阵,结局就是个个鼻青脸肿,回去还挨老师批评。有时候也会碰到个别老太太偷偷地给自己家里拾麦子,我们这些天真无邪的英勇少年就会毫不留情地把她拾的麦子缴获归公。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人们是多么不容易,而我们哪里明白生活的艰辛?

如今,每到麦收时节,大大小小、各种规格型号的联合收割机直接开进麦田,麦农只需拿上袋子在地头等着装麦粒就行了。特别是近几年,随着农机具和耕作技术的不断改进,小麦收割、脱粒、秸秆粉碎还田,甚至施肥、旋耕、播种一机合成,真正实现了农业机械化,做到了颗粒归仓。“拾麦大军”再也不见了踪影,成为留给历史的一种记忆了。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拾麦(随笔)_李新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