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味道(散文)_木瓜
清晨7点,正在吃早餐的我无意间抬头,看到墙上悬挂的电子挂历显示“5月30日,农历五月初一”,再次意识到:后天,就是母亲十周年忌日。霎时间,咀嚼的饭菜难以下咽,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五月初三,这个我十年来不愿提及的“黑色”日子悄然又至。整整十年了,在痛失母爱的孤寂日子里,飞逝的流光丝毫不曾冲淡我对母亲的思念。多少次幸福时刻想到她,我含泪惋惜;多少次梦中见到她,我哽咽着哭醒。也许是母亲生前知道我喜欢吃甜瓜,在瓜果上市时节的一个晚上,她又一次走进了我的梦乡。她挽着裤腿从我家的责任田里走来,汗水浸湿衣衫,打湿了额前一绺头发,双手沾着泥土却一手握着一个甜瓜,喊着我的乳名:“木瓜,快过来吃甜瓜……”她总是这样萦绕我心,长驻我梦。
1936年出生在农村的母亲,自幼聪慧勤奋,从运城师范毕业后就进入教育系统工作,在尉郭联校担任小学老师。后来,因要调岗至山区任教,而父亲在外工作,家庭子女幼小,老人需要照顾,母亲无奈辞去公办教师的工作,回村担任了小学民办教师。母亲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放学回家做好饭顾不上吃,就拿着馍、葱赶往责任田侍弄庄稼,只为了一家人的口粮。到了晚上,她又坐在煤油灯或月光下纺线织布、剪鞋样、纳鞋底,只为了一家人的穿戴。
勤劳的母亲刚强好胜。为了让玉米棒子长得大而饱满,三伏天,她钻进一人高的玉米地里挨个儿挖坑施肥,要让肥力发挥最大作用。为了不影响棉花长势,她跪爬在棉垄里用手拔去杂草,从田里出来浑身已经湿透,衣服上全是泥浆。她教书育人,素以厚爱严管被乡亲称赞,那些娃娃头、调皮鬼对她又怕又爱。为了把学生的学习成绩抓上去,她经常让父亲帮忙找外联校的试卷,打听、学习他们的教学方式方法,她所带的班级在全联校会考中排名常居一二。
母亲的手上经常不是粉笔、墨水的颜色,就是泥土、青草的味道。打小我就爱牵着母亲粗糙的手,尽管她的手指骨节粗大,但我始终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手。长大后我懂了,母亲的手纹里交织着艰辛生活的经纬,母亲的掌心里托举着儿女后辈的幸福。
正应了“母子连心”这句话,那年后冬我随父亲去他工作的大吕学校上初一,母亲在一个雪夜梦见我病了,第二天一早,不顾三十里的遥远路途,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骑车来看我。路上她不知摔了多少跤,又爬起多少回,最后硬是推着自行车走到了大吕,雪人一样站在了我面前……
母亲发病之初,皮肤变黄,她凭经验判断是肝炎。我把她从村里接到县城检查完身体,她却坚持不住我家。问为什么,她不说原因,只说要回去。事后,我才踅摸透,她是怕传染给我。病重住院期间,她怕影响我的工作,但又想让我陪伴左右,就提出让我的姐妹和妻子轮流照顾,我休息时就睡在她的病房门口,不用照理她,而她随时都能看到我。
有母亲的地方就是最心安的港湾。我不记得自己在病房门口睡得多沉,也不知道母亲望着我熟睡的样子流了多少眼泪,只记得虚弱的她见到在北京为她治疗的专家再次赶到运城为她治病时,竟然自己扶着轮椅站了起来。这是母亲求生的力量,这是她舍不下她的子女,舍不下她的木瓜……
母亲疼我却从不溺我,小时候她就要求我吃苦,说吃苦是生活的基础,没苦就没有一切。长大一点,她又教导我为人处世要真诚。参加工作后,母亲仍然操心着我的生活和工作。她常说:公家的光咱别沾,有份工作有口饭吃就行了,在单位要看得起所有人,领导要尊,同志们要抬,不能看高识低,对找上门的群众更要以礼相待,不能刁难。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在村里,谁家的日子紧点,谁家的困难多点,她都会出手相帮,开口声援。她总说:“积善行德,老天能见。”母亲离开我们的十年间,每次回家,村里的大人小孩见了我都很亲,热情地送我田里的土特产,我知道这是母亲的德行留给我的福荫。
思绪翻飞,泪眼婆娑中,我仔细品味母亲生前的言行,从中感悟着母亲的味道,那是慈爱的味道、勤劳的味道、正直善良的味道,那是五千年民族本色、良好家风绵绵传承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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