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奇士杨登云
杨登云不仅是一位艺术家,更是一位杰出的戏剧领导者。自光绪27年(1901年),20岁的他因表演走红声名日重开始,他就与他人组班成戏,21岁时正式组建了自己的艺术班子“云升班”。从此,他走上了一条领班的道路,成立了一个在蒲剧界生存最长久且最负盛名的戏曲班子。人们把杨登云成立的戏曲班子亲切地称为“六成班”,这是因为他在堂兄弟中排行老六,人称杨老六,又因他一生成班领戏。他22岁时,又与郧三吉(白菜心)创立了吉盛班,由他出头领班。其间,因国家动乱,艺人避难,戏班两次解散。辛亥革命以后,他又重整旗鼓,将原班人马召集在一起,成立了“共和班”。此班由北向南,直达湖北的老河口,把蒲剧的影响力扩展到长江一带。
1916年,他受邀率班回到西安,在晋华舞台与京剧、秦腔同台演出。这是一个相互学习、相互交流的舞台,是一次艺术的大融合,不仅使演员们的视野更加开阔,更关键的是丰富了蒲剧的剧目和表演形式,使蒲剧艺术在各个方面都进入一个辉煌和鼎盛时期。
民国11年(1922年),杨登云率班进入太原,在八旗会馆演出。这次北上演出,使蒲剧再一次名声大震,产生了轰动效应。当时的各大媒体竞相刊登评论文章,盛赞杨登云的班子人才雄厚,功底扎实。紧接着,他到晋中一带,和中路梆子举行联合演出,吸收了山西其他剧种的精华,为山西各大剧种的交流起到了示范带动作用,使蒲剧再上一个新台阶。
随着影响力进一步加大,云升班规模越来越大,名角大腕云集,于是,民国15年(1926年),他将云升班扩大为两个班。他自领头班,由老少迷(韩桂芳)领二班,分别活动于晋南、豫西一带。此间,他多次带队,到西安、太原、兰州演出,在民间影响巨大。1936年,杨登云与住在西安的山西籍社会名流景梅九先生及李少白、白老八等组成新班,名唐风剧社,在西安的山西会馆演出。
1938年,随着日寇侵占山西,晋南沦陷,活动在晋南一带的许多艺人纷纷到西安避难,他便将唐风剧社扩大,改名为晋风社。此时的晋风社,人才荟萃、名流云集,王存才、孙广盛、阎逢春、王秀兰等一批在后来产生巨大影响的名演员都在此搭班。晋风社在西北名重一时,并为后来的蒲剧发展储备和培养了精英人才。在此期间,他还参加了杨振邦组织的雪耻剧团,以及甘肃平凉的晋声社,在关中、兰州一带演出,后来又转入虞风社。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杨登云的组班生涯才宣告结束,大部分时间在芮城剧团授徒传艺。在他长达60余年的艺术生涯里,他自建戏班近40年,组建的戏班在蒲剧界是最多且影响最大的,是典型的具有代表性的北方名班。他的戏班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行当齐全、名角荟萃、剧目繁多、演出精彩,不论走到何处,都受到广大戏迷的欢迎和盛赞。
所以,民间长期以来把杨登云组建的戏班统称为“杨老六班”,并对他喜爱有加。他像一个播种机,把蒲剧的种子撒到各地,走到哪里,就让蒲剧在哪里生根发芽,深深植入百姓的心里。蒲剧有了杨登云,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到处飞翔。他成就了蒲剧,蒲剧成全了他。
品行端正的剧坛领袖
一生活跃于舞台、一生为了戏曲而生的杨登云,深知演员生活的甘苦,深知做一名演员的不易,他更知道一个戏剧人才的出现是多么不易,所以他爱惜人才、珍惜人才,对他们呵护有加。他本人一生生活朴素、烟酒不沾,但却轻财好义、济困扶危,经常慷慨解囊,帮助那些生活困顿的演员。每逢麦收、年关散班,对班子里那些无家可归者,他都要提供衣食住宿;为了消除艺人转台、演出劳顿之苦,他有时为他们预支班银(工资),为其购买蚊帐、自行车等,开启了蒲剧界文明生活之举。
戏剧界有旧规矩,青少年出科后,师傅就可以撒手不管,任其自由安排,自行结班。杨登云对此不以为然,极力倡导老演员不仅要带好徒弟,还要继续指导,这样才能使年轻演员不致自弃自流,才能继续进步。他先后收了郭春奎、筱月来(段连杰)两个弟子,不仅尽心将他们教好还继续带好,而且让他们功成名就。
对演员的爱护之情,体现在他的一生中。名旦王赓堂、胡双喜曾与王存才齐名,但不幸却在20多岁时相继夭亡。杨登云悲痛欲绝,不仅对其施以厚葬,还时常追念。他说:“双喜、赓堂无论身材、扮相、底功、戏路,均臻绝境。唯年轻夭亡,殊甚惋惜。”其伤痛之情,溢于言表。
他待人以诚,有长者之风。名旦孙广盛、名须生任祥娃吸食鸦片,养成恶习,到了云升班后,他反复规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使他俩最终放弃烟瘾,重新焕发了艺术青春。
后来在芮城剧团,他大部分时间是在传教授徒,为芮城县培养了许多年轻的艺术人才。芮城蒲剧团之所以成为闻名三晋的实力派剧团,与他的传授之功不无关系。
优秀的管理者
杨登云的班子之所以长期盛行不衰、受人尊敬,与他严格的管理密不可分。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他摸索和建立了一整套舞台管理办法,形成班规,而且行之有效。
比如,他对艺人要求极其严格,特别重视戏德,不容误场、丢戏、胡演,演员上装不搭话,一是怕闲聊忘戏,二是怕不入戏,三是怕铅粉掉落影响扮相。而他自己身体力行、以身作则,每于开演前两小时即提早开脸化装,静坐默思剧情表演,概不与人交言,直至卸装,才恢复常态。所以,杨登云班风严谨、演出认真。凡是杨登元班子里的演员,到后来都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后来,著名蒲剧演员阎逢春在演出前提前化装、静坐默戏的习惯就是在那时形成的,深得广大演员的称许。
兼收并蓄的艺术改革家
杨登云虽然只上过几年私塾,读书不多,但是后天却以勤奋努力、潜心用功而为人所重。不论是与人交谈,还是演出交流,他都用心学习,默记在心,注重积累,潜移默化。加之他天性聪明,一经涉目,终身不忘,使自己学问日进,养就了超凡脱俗之气,谈艺论文,颇有心得,用之于戏,自高一格,论者莫不以梨园奇士称之。
他虽是功成名就的蒲剧大家,但并不囿于蒲剧的小圈子,而是广交朋友、汲取营养、锐意改革,使蒲剧无论是表现形式还是表演内容,都有了巨大的进步。他曾经两次入京戏班探求新艺,先后在西安和开封拜京剧名家刘奎官和范宝亭为师,学习京戏。之后,他又不惜重金聘请京剧教练“草上飞”和“半斤面”到运城传艺,把大批京戏引入蒲剧。加上他本人精通蒲剧音律、兼擅鼓板,便把京剧中的锣鼓用入蒲剧,在文场戏中加用了三弦等乐器。
从内容到形式的全方位改革,使蒲剧产生了一批别开生面,让观众大开眼界、大呼过瘾的好剧目。六成班演出的《通天犀》《四杰村》《八大拿》等剧目远近闻名,赢得了观众的喜爱。杨登云的革新之功,在蒲剧史上是精彩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永远的“蒲剧泰斗”
杨登云就是为舞台而生的。
虽然他出生于芮城西陌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但自从13岁入陌南镇景金堂娃娃班学戏开始,他潜藏的艺术细胞就被激活,15岁时出台演娃娃戏,就得到观众喜爱。出科后,他拜须生泰斗彦子红(祁彦子)为师,与彦子红和名旦白菜心同台演出,受益颇多。
17岁时,他进原安邑县三家庄仝武德戏班,因变声期嗓音变坏,于是改学二净,又入活动于豫西、晋南一带的安徽五福二黄班,实际上就是京戏。这是他年轻时第一次和京戏接触,从中学会了京戏的整套基本武功,对他以后的艺术道路影响深远。18岁之后,他先后到河南灵宝的王耀存班、同氏戏班、绛州任子安戏班献艺。这个时候的他嗓子已经完全恢复,而且天生的好嗓子,洪亮异常、吐字清晰,每次登台演出即获得观众喝彩不断,他就此一举成名。
杨登云的拿手好戏颇多,年轻时就以《取洛阳》《炎火棍》《朝金顶》《红桃山》等戏,引起关注。他所演的剧目吸收了二黄的武打技巧,且用二黄脸谱开脸,别开生面,让人耳目一新,因此声名鹊起,成为剧坛新秀。后期,其代表作有《取洛阳》《夺元》《刺秦》《坐州》《捉放曹》等,都能精益求精、别出心裁、独出新意、气势飞动、格调高雅。
除了有一副好嗓子,杨登云还有一个别人比不上的先天条件——他形体魁伟,两目炯炯有神,异于常人,即使不着粉墨,也能让人感到雄健之气。加上他功底扎实,故能成为一名难得的花脸演员。他所塑造的马武、张飞、荆轲、曹操等艺术形象,莫不栩栩如生、清新隽永,在观众中长留遗响,他也因此被同行和观众评为“蒲剧泰斗”。
1957年,这位蒲剧艺术大师退休还家,1959年2月5日病卒于故里,终年78岁。当时,省、地、县各界人士汇聚芮城,集会追悼,其场面之大,规格之高,令人感动。一代艺术大师,把自己的艺术和绝技统统带走,留下了同行和广大观众久久的怀念,留下了不朽的声名,留下了载入史册的艺术遗产。有人为其题挽联曰“剧坛星陨千秋恨,艺苑芳流百世师”,可谓至评。
他是著名的蒲剧表演艺术家,蒲剧社会活动家、改革家。他一生致力于蒲剧的发展壮大、人才培养,为许多蒲剧艺术家提供了展示其艺术成就的平台。他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际,依靠不懈的努力,让蒲剧生存发展。他是受人尊敬的艺术家、领路人,是蒲剧永远的班主——杨登云。
□刘纪昌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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