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花飘香_彭荣瓜
秋日的阳光,七彩斑斓,暖洋洋地洒在后院那块不大不小的韭菜园子里,韭菜花似乎憋足了劲儿,经秋风微微吹拂便摇曳着盛开了。每次从县城回到乡下家里,我总会到韭菜园子里观望,从针尖吐绿的幼苗,到拔节茁壮成长,直到园子里开满洋洋洒洒白色的花,心随之荡起层层的爱意。一株株郁郁葱葱的韭菜,绿得惹眼,宽而厚实的叶子,无拘无束地垂落在地垄的两边,随风不停地摇曳。
再看那一根根细而直挺的枝干,坚强地撑起一个个和睦的“家庭”,毛茸茸的白花长得像伞状,朴素又纯洁,肩靠肩,臂挽臂亲密地抱成一团,散发着团结友爱亲和的力量;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似待嫁的新娘,在一片耀眼的绿光里,努着小嘴,深情脉脉,羞羞答答,躲躲闪闪,倒也不失饱满的清秀和原本的纯真;她们笑语盈盈,轻松地在阳光下欢唱起舞,携手完成一个个共同的梦想,把平实淡雅的美丽呈现给善良的人们和多彩的秋天。
徜徉于这块心灵的栖息地,好像隔断世间一切的纷纷扰扰,舒畅而静怡,不禁掬一捧韭菜花的清香嗅于鼻尖。这再普通不过的味道,经过人们勤劳的双手,加工制作,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曾经是农家饭桌上一份殷殷的期盼,曾是我们晋南人过冬乃至开春季节都必不可少的美味菜肴。闻着这平凡的清香,昔日石碾旁浓浓的亲情乡情和难以忘却的韭花香,丝丝缕缕在心里萦绕……
记得在一条门挨门深巷中间的大槐树下,有一台用平整的大石块堆砌成圆形的一米多高的碾盘,碾盘上有一个碌碡形状的石磙子,石磙子中间横穿一根长长的桅秆,碾盘的中间立着一根铁桩子(也叫铁轴子),它管控着石磙的顺时针有序转动,石磙和碾盘的中间,都刺有规则的纹路槽痕,以增添碾压的力度。每年秋天,韭花飘香的时候,母亲从自家的园子里摘回好多韭花,淘拣晾好后装在一个柳条簸箕里,再挑洗些青红色相间的辣椒和生姜疙瘩,放在一个印着蓝花的洋瓷盆里,再拿上褐色的两边长着“耳朵”的盐罐子和邻居婶子们有说有笑地奔走到槐树下的石碾旁。
碾子上的韭花碾出浓浓的香味了,大家争先恐后地把口袋里早就备好的玉米面馍片上夹上一勺子香喷喷绿嫩嫩的韭花,美美地吃一顿,以饱享口福。这时自然会听到母亲大声招呼着:“娃儿们,别急,别闹,都有,都有!”母亲边说着,边用干皱的手拿勺子给孩子们分着,抬头看,母亲穿着淡蓝的衣衫很是干净整洁,动作利落,映红的脸庞显得非常生动,我和小伙伴们吃着夹着韭花的玉米面馍,虽然又涩又有点辣,但一双双小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味美得就像吃到稀缺的山珍海味。随着母亲和婶子们把碾好的韭花一小铲一小铲地装进罐子里,浓浓的韭花香伴着朗朗的说笑声在茂密的槐树下和整条巷子里弥漫着传荡着。
可喜的是碾完后,那碾子槽槽沟沟里沾的韭花,可是伙伴们的“用武征战”之地,够好好地享用一阵子了,馍片不够,再去家里拿,用手抠着,用馍蘸着,津津有味地吃着,开开心心地玩着,闹着……不知不觉头顶槐树里摇来晃去的阳光已不见了踪影。这边巷口传来了母亲吆喝声:天黑了,别玩了,快回家吃饭了!那边老祠堂拐弯处,叔叔婶子们高声喊道:“这几个憨娃,还在碾道抢着吃韭花,别抢了,咱家里有!”伙伴们听到远远的吆喝声,急急忙忙摸摸吃“脏”了的小嘴,跳下碾盘,在灯火通明时分,一溜烟地各回各家。
时光荏苒,社会飞速发展,而今,一年四季新鲜蔬菜想吃啥有啥。人们对餐桌上的韭花不再那么期待,毛驴拉磨石碾的韭花的场景也很少见了,代替的是电动操作,轻松便利,碾出的韭花精细,但再也吃不到那又涩又辣又美味又渗透着浓浓情感的韭花了,石碾韭花渐渐成为一代人久久的美食记忆。
韭菜花朴素的情怀、香辣的味道,记录着一份属于我们的特殊美食记忆,这份记忆将永久地植入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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