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时期河津龙门渡口别称“壶口”考
现在的“河津”一名,是北宋宣和二年(1120)由龙门县改名而来,而龙门县是北魏太平真君七年(446)由皮氏县改名而来。但在北朝时期和隋唐之际,龙门渡口有“壶口”的别称。东魏、西魏对峙初期,东魏天平四年(537),高欢部署大军西征,《周书·文帝本纪》记载:“齐神武惧,率众十万出壶口,趋蒲坂,将自后土济。”《资治通鉴》云:“东魏丞相欢将兵二十万自壶口趣蒲津。”胡三省注:“班志,壶口山在河东郡北屈县东南。
北屈,后魏改为禽昌县,属平阳郡。”汉代的河东郡北屈县,在今吉县北。北魏的禽昌县在今临汾、洪洞一带,与汉代的北屈县无关,胡三省的注有误。按照胡三省的注文,高欢的二十万大军是经过黄河壶口,南往蒲津。
著名历史地理学家史念海先生的《壶口杂考》一文,已经指出胡三省注文的错误,高欢进军蒲津渡,用不着绕道吕梁山之西的壶口。史念海先生认为,高欢大军所经过的壶口,即临汾附近的壶口山(也就是《水经注》所说的“平水出平阳县西壶口山”,现在称为姑射山,在临汾市西北)。
笔者认为,胡三省的注文有误,是胡氏拘泥于“壶口”的传统地望,以为凡称壶口,都是指吕梁山之西的黄河壶口。史念海先生指出胡氏之谬,但把高欢所经的壶口定位于临汾西北的壶口山,也不尽妥当。按《周书·文帝本纪》,壶口、蒲津、后土,连续出现的这三个地名,都是知名度很高的大地名,其中的“后土”,即指汾阴后土祠附近的汾阴渡(今万荣县西的庙前渡)。
根据《周书》记载,说明高欢曾经计划从汾阴渡口西渡黄河。蒲津、后土的知名度在当时很高,文中出现的“壶口”一名,在知名度上应该和蒲津、后土一样,是一处大地名,而不应该是一处小地名。临汾附近的壶口山,在今临汾西北约50里,与古代的交通大道也有较远的距离。临汾是当时晋州的治所,古代文献中很少把临汾西北的壶口山这个小地名作为临汾、晋州、平阳的代称。高欢大军所经的“壶口”,当另有所指,即当时的龙门渡口,现在的河津市禹门口。
当时东魏向南边的蒲津渡进军,一般都要途经龙门。据《周书》记载,在此之前一年(536),“三年春正月,东魏寇龙门,屯军蒲坂”。
龙门渡口上游的壶口附近有孟门山,在古代也被称为龙门的上口(《水经注》:“孟门,即龙门之上口也。”)。既然壶口被称为龙门的上口,那么,龙门也可以被称为壶口的下口,龙门渡口在东魏时期别称“壶口”也是合乎情理的。龙门渡口的这一别称,在隋唐之际还可以找到佐证。
隋代末年,李渊从晋阳起兵,南下河东。据《大唐创业起居注》记载:“(八月)癸巳,至于龙门县。刘文静、康鞘利等来自北蕃。突厥五百人,马二千匹,从鞘利等至。帝喜其兵少而来迟,藉之以关陇,谓刘文静曰:‘吾已及河,突厥始至。马多人少,甚惬本怀。’先是,帝使时,于此县界见河水清,皇太子又于此界获玄狐。于县西南宴见鞘利,并与县内道俗等叙旧极欢。丙申,至汾阴。遣书招冯翊贼帅孙华,华所部强兵至于数千,积年劫掠,非常富实,洛水以北,莫敢当之。帝书到,华喜而从命。己亥,进营,停于壶口。
分遣诸军问津,水滨之人具舟争进,日有数百,仍署水军焉。……壬寅,孙华率其腹心轻骑数十,至自郃阳。”《资治通鉴》记载:“(八月)癸巳,渊至龙门,刘文静、康鞘利以突厥兵五百人、马二千匹来至。渊喜其来援,谓文静曰:‘吾西行及河,突厥始至,兵少马多,皆君将命之功也。’……时关中群盗,孙华最强。丙申,渊至汾阴,以书招之。
己亥,渊进军壶口,河滨之民献舟者日以百数,仍置水军。壬寅,孙华自郃阳轻骑渡河见渊。渊握手与坐,慰奖之,以华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领冯翊太守,其徒有功者,委华以次授官,赏赐甚厚。”胡三省注云:“《隋志》:文城郡昌宁县有壶口山。”可见,胡三省认为李渊进军的壶口在今天的吉县。根据文献记载,李渊当时在河东的活动时间、地点如下:八月癸巳,李渊的大军抵达龙门,三天后的丙申日,至汾阴(今万荣县宝鼎乡),以书信招降河西的孙华。又三天之后的己亥日,李渊进军壶口,河滨之民献舟者数以百计。
又三天之后的壬寅日,孙华从郃阳渡河来拜见李渊。从龙门到汾阴约一百里,从龙门出发,第三天到达汾阴,在距离和时间上都合乎情理。可能是李渊又准备从龙门渡河,于是未在汾阴多停留,又在三天后的己亥日返回壶口(龙门)。
如果己亥日李渊进军的壶口远在吕梁山之西的吉县壶口,距离汾阴约220余里,三天时间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的。再者,当时李渊派遣张纶从离石南下龙泉、文城等郡,文城郡的治所在吉昌县(今吉县),李渊完全用不着再从汾阴向吕梁山中进军。
从时间、距离、军事形势诸方面综合考虑,李渊在己亥日进军的壶口,只能是龙门渡口,即今河津市禹门口。因为这里是著名的渡口,所以沿河的百姓有数百人前来献舟。
原载于《运城日报》李广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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