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11-17 10:52:28

故乡手艺人_薛振堂

故乡的老街,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繁华的集市。老街的繁华,也让一些老艺人在这里施展着自己的才华。

    即便在那个取缔私人买卖、打击投机倒把的年代,这些手艺人由于他们职业的特殊性,农业生产和人们生活对他们那种手艺的需求和依赖,所以,他们还是能够照常营业的。没有人对他们说三道四,没有人可以去打击他们、取缔他们,他们的手艺,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小炉匠

    在老街的东街口路南,有一个铁匠铺子,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小炉匠。

    铺子不大,门口没有招牌,但是那春夏秋冬、从早到晚的丁丁当当打铁声,却时刻向人们昭示着,这里就是铁匠铺子。

    铁匠铺子的老师傅姓刘,当时大约就是四十岁的样子。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体很是结实,衣着简单朴素,圆圆的大脸由于常年被炉火烘烤,黑乎乎的。

    刘师傅平常言语不多,不管铺子里来多少人,除了说几句攀谈生意的话,再不多说一句。他默默无闻,从早到晚,整天围着那个烧铁的火炉子经营着生意。

    刘师傅有两个儿子,但是,平时只是他一个人在铺子里打铁,两个儿子还要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他一个人,右手拉风箱,左手用火剪夹着火炉子里边的铁块,不停地翻转,等到铁块烧软了,他便用火剪把通红的铁块夹出来,放在铁砧子上抡起锤子使劲地捶打,直到打成一件满意的成品。

    遇到下雨、下雪天气,儿子们不能下地劳动了,也就来到铺子里帮助刘师傅打铁。这时候,刘师傅就安排打一些大点的器件,用的铁块也就大一些。刘师傅抡小锤,孩子们抡大锤,铺子里丁当丁当有节奏的打铁声此起彼伏、悠扬动听。

    其实,刘师傅也有脾气,只是不发作而已。有时候,孩子们抡的大锤打不到点子上,或者用的劲不得宜,刘师傅就会大声地训斥道:“用点劲,中间打!”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呵斥声。

    说刘师傅是小炉匠,是因为他打的铁器都是人们经常用的镰刀、斧头、锄头、铁锨、铁耙子等等,还有生产队里那些生产用具,什么耙钩斗、耱环、铁钉子、绳索扣、犁钩、拉环等等,都是他的拿手绝活。

    那个年月,还没有什么电焊、氧焊,人们家里或者生产队里的铁器工具坏了,也是刘师傅这个小炉匠进行煅接的,所以这个铁匠铺子对于人们来说非常重要,以至于在打击投机倒把、取缔私人买卖的运动中,刘师傅的这个小小的小炉匠就没有受到冲击。

    刘师傅的小铁匠铺子,也是人们在刮风下雨、冬天下雪以及清闲的时候经常光顾的地方。尤其是冬天里,人们三三五五地坐在铁匠铺子里,一边欣赏着刘师傅精湛的打铁手艺,一边聊些闲话,借着铁匠铺子炉火的温暖,度过寒冷的冬季。

钉掌师傅

    在刘师傅的铁匠铺子西边10多米处,也有一个打铁的铺子。但是,这个打铁的铺子很是特殊,它是专门给骡子和马钉掌的铺子,打的铁器,只有铁掌和钉掌的特殊钉子。

    钉掌的师傅姓陈,他的年龄也是四十岁左右。他个子不高,略显清瘦,但很精干。

    给骡子、马钉掌,陈师傅的手艺,在方圆几十个村子里都是有名的。

    他也是一个人经营钉掌铺子的。孩子们有的在念书,有的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由于钉掌的工作很是特殊,孩子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陈师傅也是个不多说话的人,人们把需要钉掌的牲口牵来,他只要看一眼牲口的蹄子,就知道需要多大的铁掌。于是,他就默默无闻地从铺子里挑选好适合的铁掌,拿上几枚钉子和铲子、小木凳,就开始给牲口钉掌。

    他先是放好小木凳子,把需要钉掌的牲口的蹄子放在凳子上,用锤子除去已经坏了的旧铁掌,然后用铁铲子铲除掉牲口蹄子上的老茧子。接着就把一个崭新的铁掌放在牲口蹄子上,在铁掌预先留的小孔上,放上铁钉子,用铁锤有节奏的敲击铁钉子,用不了5分钟,就把一个牲口蹄子上铁掌钉好了。

    别看钉掌很简单,其实很有技巧。牲口的性格各有不同,遇到烈性子骡马,你不讲究方法,上来就会踢上你一蹄,让你受不了。还有一些牲口根本不配合,不管你怎么使本事,它就是不让你给它钉掌。陈师傅不愧是陈师傅,他似乎对每一头牲口都很了解,都能掌握它的脾气,再性烈的骡马,他都能驯服得服服帖帖,让他稳稳当当地伸出蹄子让他钉掌。

    钉掌,陈师傅的一绝,他就凭着这一绝妙技艺,在老街里做了几十年的钉掌,在人们的心中,他是一个真正的手艺人。

印字老人

    那时候老街有集市,一个月有六天,每逢集市,在大街中央的东岳庙舞台背后,都摆着一个印字的摊子。

    印字的是本村人,大概有五十多岁吧。从文革开始,他就经营印字的活计。起先只是印一些红卫兵、红小兵的红袖章,也不摆摊子,就在家里印。单位找他印,红卫兵团队也找他印。因一个袖章一分钱,但印的人多,数量也多,久而久之,他印字也就有了名声。

    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他就开始给白背心上印字了。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中期这段时间里,白色的背心在夏天里似乎特别流行。不仅是流行,单位搞大型活动发的纪念品全是白背心,从上到下评模发奖,奖品也是白背心。雪白的背心上,印上几个红字,特别引人注目。尤其是劳动模范,穿上一件印有大红奖字的白背心,感到十分的骄傲和自豪。

    后来,白背心印红字,也流行到学校。学校的体育队员、宣传队员,统一穿着印有红字的白背心,印上某某学校宣传队、某某学校体育队、某某学校奖的背心,也是别有一番心情。就连普通的学生,也要在白背心上印上几个显示时代风采的字。

    正因为如此,印字的生意非常红火,平常在家里印的就很多,逢上集会,生意就更兴隆,十里八里的人们或集体、或个人,都赶来让他印字。这一天,从开始摆摊,一直印到天黑,活计还有很多。

    其实,他不会写字。他印的字,都是找人写的。但他刻字绝对是一把好手,别人用毛笔写好的字,在他的刀下,都能剪刻得很漂亮,很清雅,很秀气。虽然刻在纸片上,但是那刀法,那连接,很是到位。

    他调配的红颜色,也是一个秘方,印在白色的背心上,鲜艳红亮,不管你怎样洗,不管你洗多少遍,一点都不掉色,也不褪色,依然是那么红艳。

    他印字的手艺,让人佩服,穿一件印有红字的白色背心,就想起了他笑眯眯的样子,他是那么的善良,也是那么的让人们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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