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_薛新科
赵正祥老人,今年八十一岁高龄了,身板却还硬朗得很,走起路来还是那么的有精神。老赵硬朗的身体真令他那些同辈人羡慕不已。“你的身体怎么这样好?能给我们传传经吗?”常常惹得那些一块闲聊的老汉婆婆们这样问道。
每到这时,他便会自信而乐呵呵地说:“多吃素,少吃荤;勤活动,多锻炼;静心养神,少想烦心事。”
说归说,但他也并非完全能做到他说的那样。
比如几个儿子的事,也是挺让他操心和烦心的。
老赵共生养了三个儿子。
二十多年前,他干金河市财政局局长时,大儿子赵精明正二十多岁,高中毕业后在他的家乡也就是苦老乡,深水村“农业学大寨。”老伴多次给他说,别让儿子“学大寨”了,精明总想让他用手中的权力把自己换成“学大庆”。那时的他满脑子“大公无私”怎能听得进这些话?开后门的事,他是万万不能干的。于是,大儿子精明便被永远的“扎根农村”了。农业社解散后,大儿子精明购了辆三轮车与妻子走村串巷卖蔬菜、水果等之类的,小生意搞得满不错。倒使老赵不满的是这个儿子的生意做得多了,人也变样了,嘴甜如蜜,分厘计较,华而不实了,真像他的名字“精明”一样。老赵劝他做人厚道点,精明从不反驳:“爸说得对,我一定听爸的。”老赵心里知道自己的话对精明来说如秋风过耳,免不了“唉”叹一声。
老二聪明高中毕业后,老赵的老伴看到大儿子在生产队劳动的苦累,说什么也不让聪明“学大寨”,非得逼着老赵把儿子变成“学大庆”不可。老婆的步步紧逼、加之自己思想的松动,便找了一下有关领导,将二儿子调进市水利局下属的打井队。使老赵庆幸的是二儿子聪明“工人阶级的本色”没有丢,能吃苦耐劳,人也本分、诚厚。近年来打井队名存实亡,每月就领点最低生活保障,但两口子勤快、节俭,日子也过得像模像样。
打老三大学毕业后,老赵的思想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那些同僚都拼命地、千方百计地在把自己的子女、侄男子弟、姑舅小姨往市政府各局安插,这些老赵都清楚。因为,他们都要从自己手中过呀,耳濡目染,他的思想也由“赤红”变成“黑红”了。也不等老伴再来絮叨,直接找领导将三儿子天明安排到市委办,现在已升任为市里一个局的中层干部了。一向自认为看人能有几成的老赵对这个老三却看不透了。他与老伴不打电话,老三很少见他们,只知道整天狐朋狗友的,也不知道干些啥。
每当想起这些,老赵免不了唉声叹气:“他们都大了,自己也管不了了,让他们自己走自己的路去吧!”
这一天,老赵像往日一样在广场晨练完毕,下台阶往回返时,不慎踩空跌倒,钻心的疼痛使他无法起来,就连动也不能动一下。
还是一同晨练的老李向老赵的老伴打了电话。
老赵的老伴来了。她想扶老伴起来。一动,老赵就疼得直要命,连声大喊着:“让我歇歇,别动。”
老赵的老伴一边坐下来扶着老赵,一边急忙给三个儿子打电话:“你爸跌倒摔伤了,还挺重的,快来广场。”老大虽远点,这会儿也在市蔬菜批发市场购菜。三个儿子都在城里。
不一会,三个儿子都来了。老赵的老伴急忙问道:“你们拿来多少钱?”没人回答。
老赵的老伴扭头问老大:“精明,你拿来多少?”
“一听你的电话,我赶忙跑过来,哪顾得上寻钱?”老大精明这样辩解着。
老赵的老伴转头问老二、老三。他们的回答竟出奇地与老大一样。
老赵的老伴发话了:“你们还不快点回家拿钱去,还等什么?等着你爸死哩?”
老赵的三个儿子纷纷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老赵的二儿子聪明来了,不一刻三儿子天明也来了。
老赵的老伴急切地问道:“聪明,你拿来多少钱?”
“五百元,这都还是借的”聪明低声说着。
“你呢?”老赵的老伴扭头问着站在一旁的老三。
“你还不知道,我家钱是我媳妇彩霞管着吗?”天明反问道。
“你不会说你爸病了?”老赵的老伴又不满地这样说着。
“我说了,那不管用。她说老爸病了,有大哥、二哥在前头,我逞什么能。”天明低声解释道。
“这么说,你一分钱也没拿来?”老赵的老伴发火了。
老三天明低头不语了。
老赵的老伴心凉了。她似乎憋足了平生心中所有的怒气,大声地喝道:“滚,你们都给我滚。”
就在这时,过来一辆绿色的出租车,老李与老赵的老伴还有出租车司机三个人将老赵抬进出租车,急忙奔向金河市人民医院。
老赵的右大腿在石阶上跌折了,经过医生们一阵紧张的治疗,老赵终于平安地躺在外科的“3/5病床”上输液,此时,已离老赵跌伤五个多小时了,老赵的三个儿子连一个都还没有见到。只见躺在病床上的老赵眼角滚淌着颗颗泪珠。老赵的老伴满脸悲愤地红着眼,紧紧地抓着老赵的另一只不输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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