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11-21 17:58:42

妻子_薛新科

居住在村子东头的黑蛋老妈去村西看望坐月子的孙女时,不慎从大涧边绊倒滚到四米多深的涧底。    老人家跌得不轻,脸擦破了流着血,大腿又骨折了,起是起不来的。多亏宁大叔过涧时及时发现,才叫来狗娃的大后生二虎子,两人扶起老人并打手机,叫来黑蛋把他妈送到市医院了。

    这一事瞬时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深水村传开了:“黑蛋的老娘 过涧摔坏了。”正值上午九点时分,村中心的老槐树下聚集着老老少少好多人,有拿着锄、锨准备下地干活的,有拿着小板凳准备往这里蹲坐的。这会儿黑蛋娘过涧摔伤的事倒成了议论的中心。

    “这涧上的桥早该修建了。”楞二狗说。

    “谁说不是呢。”马有娃附和着。

    “干部一茬一茬换,这个问题都知道要解决,就是没有一个来解决。”楞二狗抱怨着。

    “近三年来,跌涧出事大大小小十多宗了。”明奇老汉无奈地说着。

    什么都知道的乔半仙老汉坐在那里只听人说,自己不言语了。

    楞二狗老汉看了一眼悠闲自得的乔半仙一眼:“半仙,你说咱村的过涧桥什么时候能架起?”

    乔半仙狠狠地瞪了楞二狗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甘示弱的楞二狗追问着:“你不是会看,什么都知道吗?”

    “这又不是风水,怎么看?”乔半仙顶着楞二狗的嘴:“我看你明天就下不了炕,穿不上鞋,就得死,拿我开什么心。”

    深水村坐落在吕梁山脚之下,南北短,东西长,全村只有一条东西主巷道,而这条主巷道中间又横跨着一条大涧,将深水村割裂开来,这条大涧十分了得,每年夏秋从涧里流出来的洪水灌
溉着深水村及周围村数万亩良田。大涧是去不掉的,建桥却是急需而又长期没能建起的。深水村的人们多年了就这样翻涧过往,年轻人没什么,可就苦了老年人和小孩子。这不,黑蛋的娘不
就过涧又出事了吗?

    黑蛋娘这一出事,村里上上下下都把涧与桥当成了必拉的话题。一拉起来,都是满肚子的怨气,都怨村干部不理事,怨还是好听的,骂也是不绝于耳的。

    身为书记的程杰前年上任,去年就想建这个桥, 后来由于没钱就放下了。

    现在修桥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发愁了。建桥得一大笔资金,眼下村里这个摊场,不要说十数万,就一两千都没有。深水村是一个特殊的村,人多地少,全村人均耕地仅一分多一
点,耕地全下到户了,村民的口粮还是解决不了,村里人总是一年粮一月光,常年打工受恓惶。集资是没指望的,企业又没有一个,集体连一分钱的收入都没有。他这个书记,在这样的情况
下,每年都还要考虑村组干部和民办教师的工资补贴,哪还有心思,有精力筹款建桥。妻子翠珍这几年没明没黑地给邻村水泥厂做纸袋,他一有时间也与妻子一道做。三年来,家里是攒下三
万多元,可儿子大虎今年都25岁了,这钱是为儿子娶媳妇用的。去年,他就想动用家里的一点积蓄,再到市上跑跑讨些钱把涧桥修建起来,妻子红肿着眼,坚决不同意,并对他说如果他非要
动那钱她就死给他看。于是,他就又把修桥的事放下了。

    黑蛋妈的事一出,不少人骂他无能,还有人说他是挂牌书记,反正骂他的话什么都有。程杰顶不住压力。他不想干了,起初他就不愿干,老书记金大叔在党员会上说他老了,退位让贤,提
议程杰接班,全村党员一致通过,当时他就推,但没推掉。现在倒好,跳进这个火坑都快把自己烧死了,往后还不知道是怎么个过法,干脆辞职。

    程杰,痛苦地伏案写好了辞职报告,正准备往乡党委送,老支书金大叔打发孙子小黑找他。

    “程叔,我爷找你,让你到我家来一下。”

    “我现在有事外出,晚上过去。”

    “不行,我爷说他在家等你,让你马上过去。”

    “行,你先走吧!”

    程杰来到金大叔家,坐在炕沿上。

    “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听到风言风语了。”金大叔开门见山地问着。

    “大叔,我不想干了。”程杰并没有顺着金大叔的话回答,却若有所思地冒出了这么句话。

    “遇点困难,就往后退,哪像个年轻人的样子。”

    “我实在干不了,压力太大。”

    “不就是建个桥吗?我给你筹集四万,保证兑现。你准备筹划开工吧!”

    老书记的话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看来这件好事是注定要在他的手中给大伙办成。

    金大叔敢底气十足地这样说,并不是他给建桥筹下四万元,而是另有原因的。

    原来,就在昨天下午,程杰的媳妇翠珍来到他的家。

    “大叔,黑蛋妈过涧摔伤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到了。”

    “村里人议论来,议论去,最后都把责任推到我家那口子身上啦。”

    “那是因为他是头嘛。”

    “建桥是要钱的,再是头没钱怎么建?”

    “这倒也是。”

    “村人由怪罪到谩骂,不要说程杰受不了,我都受不了。”

    “大叔,要不你帮我家那口子把那活辞了。”

    “那是小孩过家家,说辞就能辞掉?”

    “那你说咋办?”

    “咱们支持他嘛,人多力量大呀!”

    “怎支持呀!”

    “眼下,建桥是大事,就从这上面支持。”

    金大叔停了一下说:“我帮助程杰筹款一万。”

    “大叔不瞒你说,我家给大虎娶媳妇积攒下三万元,去年他就想动,我没叫动,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不要说是我给的,如果他能在外边筹下钱,你就别动这,我还要为娃娶媳妇,如果非用
不可,你再拿出,把这钱放到最后。”说着,翠珍眼圈红红的:“谁让我和他逢到一块了。”

    金大叔一听:“行,这真难为你了,我看咱村的涧桥修建有指望了。”

    今天金大叔没有把翠珍来找他的事告诉程杰,并从侧面对他进行了一番鼓励,看来程杰的建桥心劲上来了。

    程杰回家后,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进城了。经过几天的辛苦奔忙和拉下脸来叫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从市交通局、新农村建设办、民政局扶贫办、水利局等单位筹集了五万余
元。市交通局还答应给他进行工程设计。

    通过招投标,建桥工程上马了,程杰让村干部与老支书金大叔负责施工质量,经过三个月的紧张施工,一座宽十米、长十八米的两孔负荷一百二十吨的混凝土大桥竣工了。

    竣工的这天,全村的村民像过节一样欢天喜地,可程杰却满脸愁云。他心里清楚按合同竣工款清,今天大桥建成了,最后四万元款也要在今天兑现。如果金大叔不给当初答应的四万元,难
道还能给他硬要?可这位大叔至今都还没有给他的意思,看来是要落空了。

    程杰把工程队的头李万全叫到桥边:“万兄,看来你得担待了,剩余的钱再宽限几天行不?”

    “咱合同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我还等这钱给工人发工资呢,这——”工头李万全做难了。

    正在这时,金大叔手里拿着一个纸包包,慢慢打开:“这是四万元,程杰,我交给你。”停了会儿,金大叔又对两人说:“我们深水村村穷人穷志不穷,从来说话就是算数的。”金大叔说完又
大步走到桥上,对着人群大声说:“乡亲们,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一刹那桥上喧闹的人群不动了,也无声了。

    金大叔又开口了:“大桥建好了,可是还没有名字,你们说该起个啥名?”

    此刻你一言,他一语,一下说出了好多名来。

    又停了一会,金大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们起的名都好,但都不贴切。我起一个贴切的,那就叫‘翠珍桥’。”

    “啊!翠珍桥”一时大家都愣了:“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你们一定不会知道我为什么起了这个名字吧?”金大叔咳嗽了两声,净了一下嗓子:“我告诉大家为建这桥程杰媳妇翠珍拿出他家积攒多年给儿子大虎娶媳妇的钱,你们说这桥叫翠珍桥,不
阔外吧!”

    好!好!好!就叫翠珍桥,一时间桥上掌声雷动。

    站在一旁的程杰眼里流出了晶莹的泪珠:“我那淑贤的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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