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11-24 11:21:50

祭_杜志均

秋风吹落了梧桐树叶,一层层的堆积在地面,梁实踩在上面,软活得像人的身体,加上那刺目的阳光,让他赶忙转头看向田间:小麦已经出苗了,成排成行,绿油油的,枯黄的杂草和落叶相间分布在地上。明年应当有个好收成,他心里想着,悲伤也被冲淡了少许——他的发小闫良殁了,今天出殡。

    闫良今年才五十八岁,未及花甲便撒手人寰。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巴,好在一双儿女也已经成人自立,却也无所牵挂。闫良这个人命不好,从小结巴性格懦弱,但有些爱耍小聪明,还不太勤
快。梁实作为他的发小,虽然不大看得起他,还是跟他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也许这是怜悯。但是这份不冷不热对闫良是宝贵的。以至于他到处宣扬着梁实这唯一朋友对他的好,这倒是梁实未
想到的。

    一袋烟功夫便到了,眼前这座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建的土胚房便是闫良的家。闫良的棺材就放在堂屋中间,昏暗的屋中两支白烛闪着幽幽的光。烛的中间摆放着他的遗像——一张带着微微笑意
的证件照放大而来的黑白照片。梁实见来得有些晚了,便赶忙进前上香鞠躬,在孝子磕头谢人后转身走出去。

    梁实走出门,心情便沉重了许多,随便找了个角落蹲在那里,点起了一支烟吞吐,看着闫良五服内的兄弟们老友见面般的寒暄,耳中听着他们的笑声、管乐的哀声与孝子们的哭声,这声音混
在一起,形成一把锤压在他的心中。

    快到晌午,亡人该出殡了。七八个小伙子将闫良的棺材绑起来,利索地抬到门口的皮卡车上,梁实隐隐听到了旁人的嬉笑:“哈哈……世道真是不一样了,连闫良都能骑到别人头上了……”梁实
心中的憋闷更加厉害了,便拿了一把铁锹,随着奔丧的队伍一起去填坟。一路上,旁边的两个年轻人在谈论他听不懂的华为与小米的区别。到了地里,先用挖掘机将坑填平,再由来人用铁锹垒起
坟堆,梁实狠狠地落锹,打到了石头上,震疼自己的手也不在意。突然他的诺基亚响了,打电话的是他媳妇,问他买化肥的事。他藏在心中的怨恨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难道不知道我去干啥
了,打什么电话!人死为大懂不懂,人死为大懂不懂!”说完便挂了电话。来到沟边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干活。

    坟填完,闫良的女儿按老规矩开始哭丧,哭得撕心裂肺、憾天动地,大家都夸她哭得好。梁实点起烟,没说话。

    送走亡人,管事招呼大家回去吃席,梁实将铁锹放回去,气哼哼回家去了。

    后来梁实卖掉了村里的房子搬到了城里,开始打工为生,并立下遗嘱,他百年之后坚决火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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