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12-1 10:35:43

父亲的玉米_杨群群

    秋阳暖暖的,秋风微微的,又到了秋收的季节。

    一望无际的玉米地里,黄绿相间的叶子纵横着,饱满的玉米穗子挺着肚子站在玉米杆子的腰间,微风轻轻的捋着它褐色胡须,肥胖的蚂蚱悠闲地跳跃着,欢快的蟋蟀也在草丛里呼朋引伴。

    父亲坐在地头,用他沾满泥巴和露水的手点燃了香烟。儿子小跑着飞快地给他送去一个红红的苹果,他流淌着汗水的脸温和地笑着,用粗糙的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

    我坐在不远处一大堆刚刚被父亲砍倒的玉米杆上,看着儿子兴奋地在捉蚂蚱和蟋蟀。

    今年,父亲种了八亩玉米,因为干旱,玉米不如往年收成好,再加上玉米快成熟时刮过一场大风,玉米杆子倒了一地,机械收获是不行了,只能人工收了。掰玉米,活不重,但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一垄垄来来回回地钻来钻去,又闷又热又燥,稍不留神,玉米叶子划脸上、手上,就会划出一道道血红的印痕,火辣辣的疼。

    我拿了水送给父亲喝,他接水的瞬间,手上、胳膊上几条被玉米叶子划出的血红的痕迹露了出来,“爸,您年纪也不小了,地里活又苦又重,还是别种了,把这几块地包给别人种吧。”我对父亲笑着说,但眼睛却湿润了。

    “做人要有责任心,咱是农民,种地就是咱的本分,只要还干得动,就得把地给种好,还能闲在家里让地荒着或是让别人种啊?”父亲说完,起身又进玉米地里了。

    望着父亲的背影,我的鼻子不禁一阵酸楚。父亲六十岁了,头发已经白了一多半,头顶上的头发已经脱落的稀稀疏疏,常年的风吹日晒、辛苦劳作再加上母亲疾病缠身,使父亲愈发显得衰老了。在太阳底下,他的头发闪着银光,裸露出光亮的头皮,后背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他一边掰着玉米,一边用小锄头费力的砍着玉米杆,一排排玉米杆整齐地放倒在地里,密密麻麻的玉米地里逐渐展露出一条空路来。

    临近午饭的时候,地里的玉米已经全部掰完了,帮忙拉玉米的拖拉机也到了,我们忙着往车斗里装玉米,一会儿功夫空旷的车斗装得满满的,拖拉机总共拉了三趟,地里的玉米就全拉回去了。准备回家时,却不见了父亲。

    我远远逡巡,玉米地最南头的杆儿在动,我便知道是父亲又返回地里去了,每次收完玉米,他都会仔细地绕地一圈,看有没有落下的玉米。当他再从玉米地里走出来时,手里又提着半编织袋的玉米,脸上带着笑容,终于能够放心的回家了。

    晚饭刚过,叔叔、婶婶、小姑还有两个邻居都来帮忙剥玉米。走廊下的灯全打开了,翠绿的金牛虫哼着小曲飞来了,白色的飞蛾热闹的开着集会,成群结队的壁虎家族也隐秘地出动了。院子里玉米堆的像座小山,大家围坐一圈,一边说着家长里短,一边麻利地剥着玉米。剥玉米的活虽然不苦,但在晚上剥玉米也非常熬人,剥的时间长了手指头会很疼痛,肩膀酸困,一连坐几个小时,腰更是又酸又痛,脚也会麻酥酥的。父亲和几位长辈剥玉米手法娴熟、速度快、效率高。年幼的儿子见这热闹的场景,关掉电视也加入到我们的队伍里。

    大家剥着玉米,闲聊着。谈到收成时,父亲无奈地说了一句:“今年的玉米卖8毛钱小贩还不好好收!”我又重复了上午那句话:“爸,明年就别种玉米了,把地包出去吧。”

    “一年这两季庄稼,收的麦子刚好够全年地里的花销,只有这一季玉米是纯收了,收多收少都是我的价值。这地啊,只要我还干得动,就得本本分分地种好!”父亲淡淡地说着,手里还在忙着剥玉米。

    听着父亲的话,我低下头剥着玉米,泪水悄悄地滴落着。打我记事起,父亲从未给我讲过人生的大道理,但他勤劳忠厚的一生却深深的影响着我,教会了我实在做人、实在做事。

    夜已深了,凉意渐浓,院子里一堆堆剥好的玉米在灯光下发出柔和的光亮,大家把玉米皮转移到墙角跟,便散开回家休息了。父亲把玉米都摊到走廊下,我拿着笤帚扫着地上脱落的玉米粒,每一个角落都不遗漏。昏黄的灯光下,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金黄的玉米粒在我的召唤下兴奋的蹦跳着、滚动着,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汇聚成父亲一生勤劳奋斗的岁月,那成熟的柔和的金子般的光芒不正闪烁着他精彩厚实的一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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