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2-12-7 08:58:04

摘柿子_裴国彭

星期天一大早,我收拾好三轮车就往岳母家开去。昨晚岳母来,说自留地里老柿子树上的柿子熟了,让我帮忙给摘摘。岳父不在,这种事我义不容辞。

    岳母更早,等我到时,她已经在树下忙碌了。我急忙停好三轮车干起活来。

    这是棵五六十年的老柿子树,树冠枝叶交错,遮盖四五间瓦房是不成问题的。树干粗壮结实,跟牛肚子似的,一个人两手是抱不拢的。树皮斑驳如鳞,疙里疙瘩,摸上去就能体会到沧桑的感觉。我身手还矫健,攀住一根树枝,腰上一运劲,两脚一通乱蹬,总算上了树。

    我想先把树顶上的硬柿子勾下来,看看情形,却有了三分怯意。爬是可以爬上去的,就是没有立足之地,脚下没有树枝可踏,空荡荡的,秋风只往裤管里钻,树枝晃晃悠悠,光听那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就有失去重心的眩晕感,两手死命地抱着树枝,哪里还能去勾树顶上的柿子呢。而且勉强爬上去,勾下一两个,柿子摔下来多半毁容了,得不偿失。进不是,退不是,好在旁边有些柿子可以勾着,没办法,先找软的捏吧。

    从树上下来,岳母已经将落下的柿子捡拾了一多半,一个个布包被她喂得都成了小胖墩,用手掂了掂,足有二十多斤重了。不过我们知道,这样的老柿树上结的柿子,很难卖出好价钱的,主要是品相有点差,红彤彤的小圆脸是长得好看,跟青春期的少女一样,美中不足就是有点点的雀斑,这就很难“待价而沽”了。比不得长了五六年的少年树,生命力旺盛,有化肥农药伺候着,一个个催得面如圆月,肤似凝脂,自然嫁个好归宿。

    我握着钩子继续在地面上作战,渐渐地有些勾不着了,找来梯子,高度是有了,麻烦得是不能随意活动。一勾子下来,柿子可听不懂人话,有的就往你身上飞来,打在身上还无所谓,有衣服隔着,权当按摩了。要是不慎砸在头上,乖乖,没点铁头功,还真有些受不了。这还不算倒霉的,要是碰上个成熟的软柿子掉下来,可有的瞧了!软柿子先在你头上啪的一声开花,然后顺着发丝流下来,粘在你抹了大宝的粉滑的脸上,若是你够背,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一星半点溅进嘴里。

    老年人是很爱吃这些软柿子的,经常在树下先吃个饱,接着把剩下的软柿子装进篮子小心地提回家,放在院子窗台上,在飒飒秋风的吹拂下,软柿子变得越来越红润,皮儿也薄了,一副吹弹可破的姿容。用“色香细软”来形容一点不过分。闲下来时,他们会拣起一枚,吹吹上面的灰尘,揭开一个小口,“吸溜”一声吞进肚里,清热生津,润肺化痰。硬柿子从树上摘下是没法吃的,味涩,需在锅里煮一煮,泡一个晚上,去其涩味,翌日清晨,就可以当零食吃了。吃起来,还能品尝出山野里的气息。柿子讲究的吃法是做成柿饼,要先将硬柿子洗净,晾干,削去皮,在阳光通风的地方晒去表面水分,接着用手一个个挤压它成饼状,可不能用力过猛挤破了它,然后再晒制八九天,装进小缸里,塑料膜封口,盖上盖子,就等着出霜吧。老年人对柿饼很看重,觉得它是一道怜贫恤老的美食,那醇厚甜美的味道可以勾起他们久远的记忆,眼光迷离,心头惬意,过去的日子就有了沉甸甸的厚度。

    忙了一上午,开着三轮车把摘下来的柿子卖了,竟卖得一百多块钱。钱倒是其次,主要看着老柿子树卸去了一年的重负,像人一样惬意地伸展着臂膀,感觉真是比自己吃柿子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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