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剪影_裴国彭
黄昏是个怀旧的时刻。刺眼的太阳忙忙碌碌红红火火地从东边荡到了西边,矫健的步伐显出从未有过的老态。那模样好像磨圆了棱角的树墩,矮矮胖胖的,亲切得真让人想亲她一下。悠悠的风越过屋檐,摆弄着柳树袅娜的身姿。温热的空气中闪过几只小鸟的影子。一束阳光落在老人们那布满沧桑的脸上,一把把的时光就这样把清澈的眼神过滤成了慈祥。孩子们打闹一阵,嬉笑一阵,然后钻进老人的怀抱,享受温暖的歇息。老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惬意地打捞着往昔岁月的点点滴滴,相似的经历,共同的话题,方圆几十里的故事,最后的落脚点都在他们身上,平凡而伟大的历史在他们夕阳西下的琐谈中萌动、孕育、待发、抽枝、成熟,跟着落叶归根。
一些稍大点的孩子放学了,跳跳跃跃、你追我赶,迎着那轮落日喊着自己都不明白的话语跑回家。母亲锅里做好了香喷喷的晚饭,就等着孩子回家。现在的孩子娇惯得跟过去坐在金銮殿的小皇帝一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孩子挑食,父母手忙脚乱。孩子的筷子在饭桌上飞来飞去,可入口的就是那么一点。吃完饭,该是孩子一天最快乐的时光了。现在提倡减负,没有多少作业,还没等下地刚回来的父亲洗完手脸,作业就已经做完了。门口站着几个伙伴,眼巴巴的,就单等他出来在台阶上玩娃娃卡。一个个小不点跟个青蛙似的伏在地上,将自己的手掌兜成勺状,啪得一声拍在卡片上,溜圆晶亮的眼睛瞧着那方块卡片有没有鲤鱼打挺一般翻过身来。若是一动不动,你听到的只能是一片嘘声;若是高兴的叽里呱啦,必是卡片翻身有了新主人。
夜色渐浓,刚才还翠绿的槐叶,现在只能看见墨黑的一团了。拉开门外的灯,摆好小桌,一副半旧的扑克牌,三足鼎立。每个“主帅”的背后都立着几个参谋,这个说这么打,那个说那么打,“主帅”握着手里的百万雄兵,一时也不知该攻还是该守。对面叫阵的就轻拍桌子喊开了,你这是怎么了?臣多了乱朝。快快快,别耽误时间。“主帅”抓起一把牌,豁出去了,嗖得一声,一把连子抛在了桌面。对手嘿嘿一笑,似早有准备,点着烟的右手不经意地扔出几张,如泰山压顶死死地盖住了牌面。这边的“主帅”哎呦一声,那感觉跟小孩打针没啥两样,再疼也得忍着呀。一局下来,输家那边就开起了检讨会,主帅埋怨参谋瞎指挥,参谋叨咕主帅没主见,把输牌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自己么,只不过是负些无所谓的连带责任。反正在座的主帅个个觉得自己是东方不败,技术是顶呱呱的,输牌纯粹是运气不再自己这边。几圈下来,弯弯的月亮就爬上了屋檐,该是收场的时候了。三方决议,再打几把。此时,每个人的状态就像百米冲刺的运动员,扁扁的眼睛都拉直了,前面不算输,现在才是捞本收获的时候。
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窗外皎洁的月光射进来,落在刚洗过的斜斜伸出被子外的脚面上,谈着今天的琐事,明天的计划,沉默的时候听着门外马路疾驰的汽车声,觉得自己挺幸福的,用不着再尝那奔波之苦。再听,耳朵里就会响起几百米外一家中学校园熄灯的音乐声,放的是《梁祝》,那小提琴拉出动听而略带感伤的旋律,听了不知多少遍了,每次都那么新鲜。喝醉似的闭上眼,甜甜的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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