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3-1-31 11:19:55

大姐的新年包袱_李水仙


大姐平日进院门时喊声:“嬷啊,我来了!”新年节前进院门时照旧喊声,然后院子里支好永久牌大杆车,解车后座架上的包袱。

母亲等大姐,等大姐的包袱。年前等了很久。干事的大姐该来的日子还是没来,母亲不时往坏里想,你姐该来了,咋个没来,不合适(生病)?还是上班太忙?母亲也会对着父亲,我心慌,要不让人问问。巧仙是不是出啥事?要不你骑车看看去。

父亲说:“巧仙能有啥事?有事咱能不知?你别逼女,她有娃吃饭,还上班,还操心年货,不忙早来了。你把心放平,巧仙女做事你还不知,答复你的空不了,你急啥?忙不忙到时她都来。”

姐进院门喊声嬷,不管屋里母亲听没听见,不让人插手,便自行解除车后座架上的绳子,她绑的她清楚头尾,怕人弄乱打结。解完,姐揽起沉甸甸的包袱,再沉,姐猫着腰抱得紧紧的,一直把它抱到正房炕沿上放下。

母亲见姐包袱:“巧仙,你来了,嬷就不急了!”

“姐说不让你急,不让你急,要不是没空子,早来了,裁缝处做好衣服都包好了,就是没空来。我碰见门前人那谁让他捎话了,他捎到了吗?说不让我嬷急,该安置的都安置了,他没说?还让人捎话说备好有空就来,这不来了吗?嬷啊,你急啥,不让你急,有我来,你急啥,总急,急出病来咋办?”

上了炕沿的包袱被姐又使劲摆正,长高一尺多的包袱我自己挪不动,只好趴在包袱前等新年的新衣裳。

姐打得包袱平整极了,四角面子挺括挺括的,透着新布的气味,就连包袱皮也是簇新簇新的!姐拿出每件新衣,抖开让家人试穿。看宽了窄了,还让我蹲蹲,看裆部和腰围。姐让母亲试穿蓝涤卡斜襟衫,前后腰和袖子抻得展展的。姐还让父亲试新裤。让没结婚的哥哥们试新衣。姐的心太细,每个试穿的亲人她都转着看。有次母亲的袖子长了点,年前没法改,年后她还是拿给裁缝修合适。

我的新衣和姐的三个姑娘样式差不多,她们城里人兴什么样式,姐让裁缝铺做什么样式,每个新年自己都有亮丽的新衣穿。早饭后天刚明自己迫不及待串门去,先在永霞家的厢房炕上坐会儿,永霞奶奶问:你姐做的?好看着来。你姐好啊!她枯枝般的手上来摸摸,这买的布料细,不磨手,就是好。

自己从永霞家高兴地转出去,街上已有不少跑来跑去穿新衣的小伙伴,她们扬着溜溜的头发,甩着新头绳的马尾辫子或者系红绸子的羊角辫子,个个以为穿着好看的新年衣服,自己最漂亮,都想把别人比下去。

我一搭眼,就看出她们衣料的粗糙,哪能和我的比?料子没光泽,都是她们母亲自行裁剪用缝纫机缝好的,我的海蓝涤卡裤可是亮晃晃,印花布上衣都是城里裁缝精致的手艺。

穿上这么时尚的新衣,倚仗我有个好大姐。我姐叫巧仙,她孝顺父母,关爱弟妹,比我年长二十多岁,在县百货公司第二门市部上班。计划经济年代,那里卖着全县紧俏的布料。姐凑下来的合适布料,零碎着买点,买好一起送到裁缝处。每年做新衣前,姐给母亲要家人尺码,有时她来时用笔一一记下,有时实在腾不出时间,她碰见上城里的村上人捎话给母亲,让母亲捎家里人上衣裤子的尺码,主要捎没成家的哥哥和我的尺码。

姐年前来,棉衣外总罩件洗得发白的蓝的确良西式外衣,上面没有任何斑渍,很干净。姐原来发辫长抵臀部,后来头发稀了,就留个剪发头,好些年没变化。

年前等姐的包袱,成了家人习以为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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