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猗卖苇席_郭少峰
临猗县离我们家大约不到100公里的路程。如果去临猗,最好是坐汽车等机动车辆。
即便是上世纪60年代,交通运输不方便,自家车不可想象,公交车也不直达,都很少有人选择骑自行车前往,因为路程太远了。
可是我爸爸却偏偏选择了骑自行车前往,而且是重载,自行车上还驮着东西。干嘛去了?去临猗卖苇席。
慈祥的爸爸
爸爸妈妈
我们家在绛县“西大门”横水镇柳泉村,涑水河静静地从村南流过。那个时候,人们的生活太艰苦了。爸爸要凭着在生产队里干农活,挣工分养活我们全家6口人。干一天活为一个劳动日,每个劳动日的结算值都是几毛钱。以生产小队为结算单位,每个生产小队不等,多的不超过1块钱,而少的只有几分钱,我们生产队的值基本上在5毛钱左右。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天天得吃饭,我和弟弟妹妹们还要上学,爸爸就得一年365天,天天得不停地干活,而且每天挣来的价值是5毛钱。我们家每口人平均占有不到1毛钱。生活有多苦,爸爸有多累,可想而知。
但是面对艰辛的日子,爸爸的选择是拼搏,再苦再难日子都得过,而且还想过得比别人好一点。
69年前的爸爸妈妈和我
农忙时节,爸爸一天三晌在农田里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农闲时,他凭着会编制苇席的手艺,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
我们村有上千亩芦苇地,每年深秋把苇子割回来,大家公开评估一下,每梱可以编制多少张席,会编席的人认领多少梱,上缴多少张席子。我记得好像是每编制一个4X6尺的席子,记一个劳动日的工分。爸爸起个早贪点黑可以编两张席子。为了赶趁活,整个冬季都没有睡过天明觉。手被樒子割破的口子、扎的刺无计其数,冻裂的口子象小孩的嘴一样,痛得钻心时,他就涂上点猪油,在灯上烤一下。
爸爸尤其在编席的用料上精打细算,绝不浪费一根樒子。因为上缴不够任务要被罚款,而节余超产的席子能归属自己。完成任务,多多地超产,和把超产的席子换成钱,就成了他最大的奋斗目标。
编席的工具——窜子
大约是1963年,爸爸拚命干了一个冬天,除去上缴的席子,还超产了20余张。去啥地方卖了呢?当时横水镇上的土产公司收购价低于其它地方,而且差距很大,卖给他们每张席子给3块钱,而卖到临猗却能给5块钱。但这么大的利益差,必须用辛苦去换,骑自行车驮上50公斤左右的东西,到将近100公里的地方去卖。爸爸打听到这个信息后,便和邻居朱伯伯、周叔叔商量好,决心结伴一起到临猗县卖苇席。
经过充分的准备,他们选择了一个天晴月明的夜晚,凌晨3点多起床,每个人一辆28大扛加重自行车,每辆车驮10多张席子。大伙本想多驮点儿,但试了试,自行车后面驮不了两梱席,每梱10张,如果驮两梱,自行车后面太重,人就推不成车子,必须一直骑在上面,才能压住。大家带上应急修理工具、打气筒和馍馍。背馍馍本就是晋南人的标配,有顺口溜为证:晋南三大怪,裤腿赛麻袋,面条赛腰带,出门都带馍布袋。
28大杠
路途中,前半程还算顺利,基本上是平路,还带点下坡,对于重载是有点儿便利的。但是过了闻喜县不远,人开始累了,又渴又饿,还有一辆车胎没气了。他们找了一户人家,讨了点水喝,补了一下车胎,吃了点馍,继续往前赶。遇到上坡路骑不动时,就下车推着走,推不上去时就“盘”,两个人在后面推,一辆一辆地往上盘。过了运城,眼看着离目的地仅剩几公里了,没想到却刮起了西北风,顶住自行车后面的席子,就像倒吹着船上的帆,干脆骑不动。无奈,只好下车推着走,风还是不依不饶,吹得车子东倒西歪。
终于,千辛万苦过去了,下午3点多到了临猗,顺利地把席子换成了钱,每个人数着到手的60多元票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啦!这在当时真的算得上巨款了。随后,每人赶紧喝了一碗当地出名的小吃——羊杂割,又踏上返回的路程。历时一天一夜,行程近200公里。
我(后右一)和爸妈及家人在老宅院
8位长辈参加的全家福
2022年12月21日,正值新冠疫情最严峻之时。早上7点23分许,我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让我回去一趟。待我开车回到家时,89岁的爸爸却安祥地睡着了,任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们弟、妹5个,媳婿、孙辈38人,悲痛欲绝,万分不舍!
爸爸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他为了养活我们全家,吃尽了生活苦,养育之恩重于山、大于天,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
爸爸入土为安了,回归了属于他的那片土地,可我至今都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
谨献此文,以示怀念。
郭少峰,1952年出生于山西省运城市绛县横水镇柳泉村,退休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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