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3-3-6 08:31:31

鸽子楼(续)_侯占民

    事后,有人告诉父亲,那块地基虽然靠边却紧邻渠涧,看好的人出价都不高,父亲即便少写几百元都是他的。母亲总是拿这件事嗔父亲不与别人商量,时不时地在吃饭时数落父亲。父亲也不言传,只是呵呵笑着,匆匆吃完饭卷一根旱烟,嘶嘶地吸完就下地干活去了。

    后来听母亲说当初买地的钱也是父亲找的舅父和要好的伙计们凑的。我一直想知道父亲当时的想法,那个年代,两千多元对一个农民家庭来说的确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一个受苦的庄稼户咋那么舍得摊底呢。我知道父亲是靠着受苦,一点一点积攒的光景,手脚从没有过停闲,母亲细发的打理着家里的光景,舍不得花钱。对父亲的苦力和正直,社员们很是认可,都知道父亲的苦好、人欢,伙计们都敢给父亲凑钱。父亲身材高大,有一膀子力气,干啥都性子急、手脚快,一说到了地里,犁地、耙地、刨埝、飚粪、种地、收割,常常是早早就收拾妥当,从不耽搁时令。岁月证实了父亲的思维和眼光,现在的老屋已在村子的中心了,屋后面是新建的支村委、村民活动广场、便民中心、老年活动室、村卫生室,屋边上是新修建的学校,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时常穿过鸽子楼就绕到了院子里。

    站在巷口看着鸽子楼,我常想,在那个年代,中国的农民普遍是淳厚的、善良的、正直的。岁月的洗礼让农民的想法变得单纯,对生活缺少了选择,也没得选择,家里那几亩刚分到手的薄田就是一个家庭的全部希望。为了改变家境,啥都不用多想,认准的事就要义无反顾地一直埋头往前干。那时候的父亲不会有过多的思考,看中的那块地基心里想着就是要拿到手,钱不够了先凑借,钱花了还能挣,光景总是要往前过的,从此不惜自己的身体。后来我在鸽子楼下成家立业,与父亲和母亲共同生活的二十多年时光里,真正体会到了父亲从来都是“舍得自己”的那份正直,不论钱财、体力还是人情门户。

    买这块地基时,父亲和我们还住在村西老院三间用胡基筑的土坯房子里。老院离鸽子楼很远,即便村西地势高,在院子里抬头也看不到鸽子楼。我在老院里度过了年少岁月,对父亲的印象总是忙碌的、能干的、勇敢的、善良的、仁义的,激励着我长大成人。母亲说,分家的时候土坯房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从祖父手里分得一个瓦盆当作活面盆,还有一个做饭的风匣和几包旧衣服,一个家庭就算安置下来。父亲在家排行老二,本家底下的兄弟妯娌们都习惯叫他小哥,在一块儿干活岁数小一点的伙计们也跟着叫小哥,可他这个小哥身上却背负着沉重的大家庭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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