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3-3-13 10:30:18

夏天 走出大山(连载四)_岳晋峰

四 、夏天

路过饭店看见同行正在用餐,本想送完这一趟再回家吃饭,家安在路边就是为了行车方便的。刚走到桥上,嘭的一声脆响,车子一晃,就歪到一边,车胎又瘪了。我从来没在饭店吃过饭,一碗六毛钱的肉丝面也没买过。一盘醋溜白菜也要一块多,七毛钱的汽水,一块二的啤酒,压根就不知道是啥味。买车时花了七千多,都是腆着脸借贷来的,到时候还不上咋办,能省一块钱是一块。

好容易回到家了,妻子饭锅里的水不知开了多少遍了,立等老公,车一进院就开始下面。车子熄了火,发动机停止了轰鸣,却不见人进门。妻拃着一双面手出来,看见驾驶室门敞着,老公像一只倒在地上的羊毛线口袋,正爬在脚踏板下面跐弹。这是咋啦?妻跑过来拉我起来,我挣扎着起身,眼一黑,身子一晃,咕咚,又跌倒了。水,水,我干裂的嘴,崩出几个字。也不知道自己咋了,只是两眼直冒金星,身子轻飘飘的,脚一着地像是踩在棉花包上,腿软的使不上劲,一抬脚就载倒了。用手攀着脚踏板,借着妻子的拉扯劲,扶着车门又拱起身子,在妻的搀扶下回到窑洞。妻端来一个盛满凉开水的白铁盆子,我一仰脖子,一气灌干。妻再拿暧水瓶要再倒开水,我却等不及了,扯过铝瓢,从粗瓷水缸舀一瓢凉水,又是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三盆水,噎得直打饱嗝,才作罢。



妻端来一大碗面条,双手替来。面条上摊着油熟的葱花,葱花味溢得屋里弥漫着葱香味,我一伸手挡住妻的碗,两手捂着嘴冲向窑门口,哇,哇地喷出一股污物。不一会儿就吐了三次,喝一口,吐一口,直到一口水也喝不下去。水都喝不下,饭就更不用吃了。

昨晚上,天气热的睡不着觉,到后半夜刚睡下,就觉得胯上一阵钻心的疼痛,急匆匆起来点着灯查看。从布单子上抖落了两只蝎子,那蝎子胸腹黑青,腰背有一小指头宽,背着一弯长长的背钩在凉席上剌剌地爬动。有一个已经爬到了儿子盖的被单上了。啊!这一惊非同小可,连打带喊,和妻子一阵横扫,才免去了儿子的皮肉之苦。打死了席上的,妻不死心,又从席下边扫出几个来。打着手电仔细搜寻,原来土窑的墙缝里到处都有蝎子在运动,我们住进蝎子窝了。怪不得村里人都在夏夜晚上捉蝎子卖钱,原来,蝎子有伏天夜里出动的习性。等到清理的再也找不出那毒物时,这才顾上看自己,胯上被蛰过的地方已经肿得老高,刀剜一样钻心,噔、噔、噔跳着疼。黑青处一条红线延伸到大腿,另一端扩散到跨上,老婆找出一瓣大蒜让擦,说蒜可以解毒。夏天的夜本来就短, 这样折腾了大半夜,没睡好觉,看天色微明,就赶紧出车了,白天那破车不争气光撒气,再三的翻弄轮胎,忙了一天空着肚子,又没喝上水,终于把铁打的汉子撂翻了。



头晕,恶心,胸口闷,面红耳赤,手脚冰凉,吃不下,喝不下,走路直晃荡,只有看医生了。离这沟里最近的就是黄河对岸史家滩有个珍所,要看病也只有到那里去看。从窑洞到公路边只有五六十步远,这段抬脚即到的距离,对于我来说却像经历了一次长征,坐下歇了三歇,才走到路边。想要拦个便车到河南那边去找大夫,没办法,妻子也帮不上忙,她还要照护才半岁的儿子,这是在荒山野地里,儿子时刻也离不开大人。一场中暑,躺了一天,一分钱没赚,光药费就花了十六块四毛钱。细算了一下,这场中暑的医药钱比我在外边吃了一年饭还贵。从此,再不在吃饭上抠门了。

来源:家在山河间公众号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夏天 走出大山(连载四)_岳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