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花_师存保
清早起来,一轮红日刚刚从远处的山坳间露出半个圆脸,天际被染得通红。妻子拉开帘子,站在落地窗前贪婪地吮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说有一股甜香的味道。突然惊叫着指向街对面土台上的几棵小树说:“看,洋槐花开啦!”她欢喜的分明是心里早就盼望着洋槐花绽放的那一刻,惦记着洋槐花蒸菜的美味了。是呀,洋槐花是山里人,不,也是古虞很多人曾经的最爱,更是我们这些“50、60”后这一代人刻在内心的味觉记忆。
洋槐花花朵洁白如玉,味道清新香甜,它是填饱童年时饥肠辘辘的美味。我的小学和高小,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三年困难”时期。上学和放学回家的路上,迎着春风,踏着春光,小伙伴们常常争抢着在山坡土崖上,折几枝洋槐树枝,顺手捋下洋槐花,匆忙填进嘴里,来不及也没心思品尝那甜美的滋味,胡乱嚼几下,便咕隆咕隆咽下肚子。这应该是我对洋槐花最深的记忆了!
那时吃的是食堂饭,家家户户不许开灶,没米没面。想蒸点拌面洋槐花蒸菜都没有办法,母亲只好清水煮熟加点盐,饿的等不及,我们就生嚼生吞。后来食堂散了,粮食还是不够吃,每逢洋槐花挂满技头时,拌面蒸菜就是饭桌上的日常了。在那个粮食短缺的年月,洋槐花就是一种急需的补充。后来,生活慢慢好起来,洋槐花显得有些多余。如今,又时兴吃洋槐花拌面蒸菜,还变着法儿的吃,简直吃出了花样,变成人们春天里的尝鲜,亦或对野味的享受。
洋槐花盛开时的美丽和热闹,也是我对童年时代最美好的记忆。老家关道河的岭梁沟坡,山坡上星星点点,一丛丛、一片片的山杏花、山桃花、玛珠珠花到处都是。更多的却是洋槐花,漫山遍野,遍布沟坡,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那些山花成了淹没其中的点缀。无论是食用还是欣赏,洋槐花都是我心中的醉美醉爱。
洋槐树也许因为有个“洋”字吧,原产北美洲,17世纪引入欧洲,20世纪初由德国引入山东胶州。因为是由西洋引进,故称之为洋槐,又因其有刺,也叫刺槐。刺槐喜光,适宜干燥凉爽的气候,耐干旱、耐贫瘠。平陆地处黄河之北,条山之阳,从东到西300里长,60多里宽的向阳坡上,光照充足,气候温和,坡岭广阔,沟壑纵横,是洋槐树生长的天然好环境。
我初中毕业回村,正是植树造林,大面积栽洋槐树的高潮时期。上世纪70年代,全国林业模范陈天源在平陆当县长,号召大力栽植洋槐树。他编的顺口溜说:“平陆不平沟三千,沟沟都用树来填;桐树底洋槐坡,沟沿路旁钻天杨。”在他的大力倡导下,洋槐树林很快成了气候,平陆的山坡沟壑,密密匝匝,成片成林,遮天蔽日。陈县长又编了顺口溜:“白天不见阳光,晚上不见月亮,扔炸弹寻不着地方,谈恋爱更不受影响”。
人间四月芳菲尽,满树槐花始盛开。四月中旬,从黄河岸畔到条山之巅,洋槐花次第盛开。轻风拂过, 飘来丝丝花香,那熟悉的甜香味,告诉人们洋槐花开啦!那乳白色的洋槐花,一簇簇,一串串,挂在树梢,如风铃随风摇曳,散发着一缕缕清香,掠过村野,飘向远方。
不管是村里,还是城里的人们,三三两两,不约而同,来到沟坡之上,踏着绿茵,踩着泥土,在刺槐林轻盈漫步。他们用手机拍照,与花同框,顺手摘几穗洋槐花,口齿留香,徜徉在花树林间,谈笑风生,好不惬意。似有“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芬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之意。
古虞大地,山垣沟滩,十里一重天,气候略不同。沿河平原到沿山,花期错落不间断,从南到北,月余不谢。一场夏雨不期而至。“圣洁素雅让春色,独具五月吐馨香”,“雨中妆点望中黄,句引蝉声送夕阳。”初夏的洋槐花带着雨点的清凉,雨珠蕴含着槐花的清香,飘飞在林间,落在人的心底,最终融进来年的花期,汇聚成一脉芬芳的琼花流年。
2023年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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