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往事(上)_冯乃骞
又是一年清明节,我十分想念母亲。思绪如潮,关于母亲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我的母亲2018年1月22日(农历2017年腊月初六)驾鹤西去,追随我那己故的父亲。父母走了,我们兄弟从此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如山谷里一簇失去老竹子拥围的小竹子,在呼啸的寒风里,随风摇曳,不觉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1953年父亲考上平陆县师范学校(后并入运城解虞县师范学校)。家里出了个读书人,将来能捧个铁饭碗,自然令全家人欢喜。可父亲已是19岁的人了,在农村,不管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自由恋爱,都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自己这样的家庭,哪个姑娘会嫁入冯家的大门呢?
根据土改政策,我家尚有东西厢房,虽然破败也能勉强栖身,而地主成分却像紧箍咒一样牢牢套在冯家人的头上。此时的冯家都唯恐避之不及,有谁肯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送?
面对媒人的提亲,这时的外祖父表现出庄稼人特有的质朴,他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古训和中国农民“耕读传家”的朴素观念,再加上对冯家先祖人品的了解,特别是对读书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只一句“椽子烂了,还有四两钉子”的话,就定下了女儿的终身大事。
就是这样,我的母亲郭月亮于1953年与我的父亲成了亲,她从平陆县坡底乡埝道村的娘家,毅然走进了冯家这个破败荒凉的老院。
母亲生于1932年6月12日(农历五月初九),比父亲大2岁。尽管家境艰难,但母亲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憧憬。父亲正在师范学校读书,一年只有两个假期。不仅不挣钱,还要花钱。姑姑尚年幼,还在村里上小学。母亲一边侍候奶奶,一边给人家织布、纳鞋底、做鞋,挣钱供父亲读书。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工分养活全家。母亲为这个频临垮塌的家庭带来了新的生机和希望。
我家的东西厢房初建于1863年,也就是清代同治二年。经历了九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早已破烂不堪,晴天风吹一屋土,雨天屋漏一地泥,时常外边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外边天已晴,屋里仍滴答。母亲无奈,只得用瓦盆接雨水,连土炕上都摆满了盆子。特别是西厢房顶烂了一个大窟窿,只能用席片苫着。面对破烂不堪的生活窘境,母亲心中一直存着翻盖整修旧房的念想。
1956年10月24日,父亲从解虞县师范学校毕业,被分配回平陆县曹川镇,到离家较近的石家小学教书。母亲与父亲商量翻修东西厢房。翻修需要用斜笆条,母亲在生产队劳动之余,就到村前村后的山坡上山沟里杀斜笆条,待叶子晒干后,一捆一捆背回家,垛在村子里的后场上,像小山一样。刘心治爷爷是一位拉斜笆的好手,每天干活回来,顾不上歇息,就赶到后场编斜笆。常常是母亲三番五次才把爷爷催回家吃饭。
翻盖房子还需要橡木椽子,母亲和刘爷爷就翻山越岭,到离家十多里的老后山槲圪垯梁二、三道凹的山坡上、深沟里,一趟一趟往回背橡木椽子。那些日子,母亲和刘爷爷经常顶着星星上山,披着月光回家,汗水浸透了衣衫,头发像水洗过似的。还有那些大梁、檩条和大插手,母亲就和刘爷爷跑遍了周边的山庄窝铺,四处寻找合适的材料,真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讨价还价,苦口婆心,一件件买下,又一件件扛回来。
在皎洁的月光下,他们拌土打土坯、担砖担石头,没月亮就点盏马灯,一干就是深更半夜。父亲从学校放星期回来,也参加到备料劳动中,虽然很辛苦,却也很快乐,因为他们心中充满了希望。
经过艰辛地劳作,崭新的东西厢房于1958年翻修完成,从此结束了我家房子漏雨的历史。后来,母亲向我们兄弟回忆这些往事时,四弟问:“白天给生产队干活,晚上给自家干活,你不累呀?”母亲说:“咋不累呀!累的躺在炕上,腰酸腿痛,身子像散了架似的。一想到不再淋雨受冻,那些苦累算什么呀!”
作者简介:冯乃骞,又名冯尧,1988年毕业于山西省河东大学中文系秘书专业,大专学历。从事企业管理工作30余年,曾任关铝股份有限公司安全环保处副处长。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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