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九龙山滑雪场 长篇社会小说《北京的雪》第九章 _欧阳如一
这次大同之行张先生和王董事长无功而返。张先生对这种事情很懊恼，大同云城的孙国玺可能压根就没有和他们合作的意思，却缺少基本的诚信，把他们骗过去一趟，只是想听听他们的想法，他们也就会了；也是那路开福打了保票，说通过袁梦就能拿下那项目，就算她和孙国玺关系特殊，也不一定能影响那老辣的男人，因为这涉及到六千万以上的利益，百分之一的好处就是六十万，他是不会假人之手的。可王董事长并不生气，他也经常白听广告公司和分销商的创意，也八字都没一撇就把人家弄过来，有时连杯茶都不请他们喝，中国的商人都这样。回来的路上他说：“老张，大同的项目不做也罢，咱们集中力量做世界之窗，一个顶那边十个。”
可世界之窗并没有拿下，它远比大同的事情难办得多。
“老张，你这张桌空着，我给你再安排一个人，他给咱们带来了个巨大的项目。”三个月前的一天，王董事长来到了张先生的办公室，身后跟着他的行政部经理，这个安静的工作环境就要被打破了。
“好啊，我正好缺个说话的。”张先生说。
这是一间只有十五平方的办公室，L字型摆着两张桌，里面那张是张先生的，外面那张曾经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张先生的第二任妻子，他们俩相识二十六年，相好十三年，夫妻相称三年，还没办正式的结婚手续。王董事长听了他们的故事背过脸擦着眼角的泪说：“你们俩的故事电视剧都编不出来，你添张桌，把夏老师请过来，给你当秘书。”两年后夏老师因病去世，那张桌就一直空着，直到王董事长给他介绍了薜小曼，说：“你的自理能力太差，得有个女人照顾你的工作、生活。”他的家离公司只有十分钟的路，小曼有大把时间也会过来读书，就像回到大学时代的图书馆，她和她的第一任丈夫曾经就这么面对面坐着，时不时放下书本对视一下，再在桌子底下拉拉手，真甜蜜。小曼就把家里的煮茶器带过来，不停地给丈夫倒茶并且有水果点心，至于工资，她不要，她只想读书，不想做事，也不想上面有个人管着她。可她来了不到一周就不干了，因为有人叫她“夏老师”——她丈夫的心里一直装着那个人。
新人来了，姓言，言语的言，特点是人长得丑并且话多。他一来就主动向张先生交待，说他原来就在这家公司干过，离开后去了深圳，老板几次去深圳都是他接待的。他现在在“中国市长协会”，通过这个协会认识了北京世界之窗的老板马总，马总有点虎，就是初生牛犊，只有六千万就敢干上百亿的项目，楼倒是盖起来了，真有敢给他垫资的，销售和招商他却全不会，就特别希望得到他，也就是市长协会的帮助。言先生说着就开始起草文件，唰地一下就发给了张先生，说：“张兄，我跟王总说了，咱们三个专门为这个项目成立一家公司，按每人三分之一的股份，王总投钱，我投人脉并且负责现场销售，您 投项目策划，这个项目能卖六个亿，纯利在一半，除去费用，咱们俩每人都能分一个亿。”没想到天上真能掉馅饼，张先生却不抱任何奢望，他在这家公司每月工资税后四万，还有设计费提成；他上一个媳妇去世老板给了六万，这个媳妇进门老板又给了八万，这是何等的大恩？他就不能再有非份之想，只有这样主雇之间才能处得久。可他并没有反对，万一梦想成真呢？
汽车颠波了一下，张先生从半梦半醒中回过神来，北京昌平九龙山滑雪场到了，看来他今晚回不了家了，这个地方是王总的一块心病，他又会给他们开会。
“王总来了？张总工好久没见？”王董事长的堂弟，他三叔的儿子王永安微微驼着背从滑雪大厅里迎了出来，他们俩的堂兄弟关系很少有人知道，因为实际上也不像堂兄弟。
“我们中午饭都没吃呢，你赶紧安排一下。”王董事长看到大周日滑雪的人都很少，就脸色铁青，可一转身他又笑了，他见到了一个穿着滑雪服的青白脸的小老头，向张先生介绍说：“我发小，王有道，以前是中央电视台摄影记者，现在在‘中国战略研究会’，是滑雪发烧友。”问那个人：“你来多久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吃饭。”又对张先生说：“你先上楼休息，老言要和你说说世界之窗的事儿，吃饭会有人叫你。”
张先生和王有道见过，他是个神通广大的人，就和他握了握手，上了楼。
这是一栋典型的阿尔卑斯山滑雪建筑，伫立在一片人工造雪的山坡上，四周是枯黄并且稀稀落落的森林。这栋建筑有座高高的塔楼，有两面从四楼到二楼的坡屋顶，上面嵌着窄窄的老虎窗。主体有四千多平方，一楼是滑雪大厅和VIP室，二楼是中西餐厅，三四楼是客房。从装修和布置上看它的主人很用心，几乎照搬了法国乡村风格，却对滑雪生意不得要领，年年亏损，据说投了六千万，现在想四千万出手都没人要。
张先生一上三楼就见到了在门厅里抽烟的言总，此人长得很有特点——前额带棱，很像《封神榜》里的雷震子，只差没长个鸟嘴巴，真丑。“我不想干了，张总。”言总见到张先生的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咋又不想干了？”张先生不急着去自己的房间，放下行李，问。
“咱们仨的合同早我就和王总一条一款商量好了，他就是不签。”
张先生笑了，还是自己更了解王长安，他是不会签这份合同的，说：“您不能这么就走了，咱们俩的一个亿还没挣到手呢？”
言总说：“跟世界之窗的合同还没签咱们仨的合同就不能签我也理解，就是不该用那个长得像《羊脂球》的小娘们。”
张先生又笑了，《羊脂球》是法国作家莫伯桑的中篇小说，那里的主角是个长得圆墩墩但很漂亮的**，小说讽刺了上流社会的虚伪和那个**的献身精神。他见过言总说的那个女人，叫“宋雨”，她因为胖才皮肤光泽，好像吹弹可破，她因为胖才满脸带笑浑身都散发着喜气，她因为胖才有点滑稽，全公司的人都喜欢她。连阅人无数的王董事长也经常和她交头接耳，大概是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美女，让张先生再也不怀疑男人好色这一铁律，只相信他们属于形而上的范畴。他说：“世界之窗现场是需要个项目经理。”
“她是从‘市源’挖过来的，年薪六十万，工资居然超过了咱们俩。”言总仍然醋意地说。
这时有人上来叫他们到餐厅吃饭，他们过去发现王董事长和他的堂弟王永安和发小王有道已经入座，王董事长说：“咱们五个都是北京的高人，怎么就搞不好一个滑雪场？各位有什么高招？咱们边吃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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