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楼 (12)_河津人文
日子一天天总会好起来,我十三岁出门读初中那几年,三天回家取一次馍,母亲头天就开始蒸馍,总要调腾着给我蒸一篦子明显要白许多的卷子馍,提前翻过来晾好。母亲知道我只喜欢吃手擀细面,每次回来前,就早早开始在面盆里和面擀好。记得有一次回家取馍,母亲因为着急,错把糖精当盐放进了饭锅,我进门就问饭做好了没有,大家绷着脸没有人言语,母亲揭开锅,我看见有多半锅饭,疑惑大家为啥都不吃,母亲舀了一碗我端起来就吃,却不是盐醋味,又疑惑地看了一眼母亲,这时大家都笑了,母亲笑着说,快些吃,这是专门给你留下的糖醋里脊饭,信以为真的我呼噜呼噜吃了两碗。从此,家里人时不时地拿我吃过糖醋里脊饭开玩笑。现在回想起来,笑着笑着我就流泪了,那时候回家取馍能吃上母亲亲手擀的手擀细面是多么的幸福,八十多岁的母亲现在已经擀不动面皮了。每次擀面,母亲先把和好的面在案板上使劲揉,不时地洒点玉米面,待和均匀后,便拿起一米来长的擀面杖,先慢慢滚动着擀面杖把面团前后左右压开,直到压开的面能裹住擀面杖。这时候,母亲把裹着面的擀面杖提离案板,又快速压下来,前后推动,发出咚咚之声。随着裹住擀面杖上的面片逐渐放大,母亲擀几下,便把面片拉开,洒上面,又把面片用擀面杖卷起来,就这样反复压面,伴随着咚咚声音加大,擀面杖上的面片卷起好几层,面片也越来越薄。
母亲把整个面片铺开在案板上,感觉着面片厚度。这个厚度要看做什么饭。如果给干活回来的父亲做揪片面,就用擀面杖抬着面片折几下,然后用刀切成书本大小的面片用来揪,如果做我爱吃的细面,母亲把面片折好后,左手压着折起来的面片,右手拿起一尺长的切面刀擦着左手拇指边,斜着身子,刀头不离案板,右手抬起刀下切的瞬间,左手往后微微挪动,随着刀与案板的接触,面片被切成细细的宽窄一样的面条,全部切完后,母亲用双手把面条抖一抖,铺在篦子上。这种细面是小时候母亲对我的疼爱,更是我一生中对母爱的最大崇敬,永远也忘不掉母亲的手擀面味道。
小麦金贵,颗粒归仓。收了秋,父亲早早犁地、耙地、收墒,赶在初霜节前要种上小麦。去年哪块地的麦子收成好,父亲和母亲就商量着从麦瓮里舀出来些,拌好农药后就用它们当做今年的麦种。父亲早早算好了麦种斤数,母亲说多拌些,种稠些。父亲说,种稠了麦子肯卧。在那靠天吃饭的年月,庄稼户只能把收一料好麦的期望全部寄托在老天爷身上。
父亲在农合社时期就是摇耧种麦的把式。牛来到地头翻着眼奇怪地看着父亲,不会是又让犁地吧,前几天刚犁过了呀。父亲套好牛,两根耧杆卡在牛肚子两旁,不松不紧,父亲顺着埝根扎好耧,提起装着拌好的麦种袋子,把麦种从耧口倒进,不能太满,根据地的长度一耧麦种要跑够一来回。
种地把式的父亲总会把麦种算得非常精确,一般不会在地里空跑。还是我在前面牵着牛缰绳,牛开始走的时候就感到很轻松,比犁地轻松多了,得意地加快了脚步,父亲在后面喊着,“压住,走慢些!”我回过头,看见父亲双手抓着耧把左右摇摆着,耧疙瘩像闹钟摆一样随着摇摆力左右摆动,“咣当咣当”清脆地响着,摆动力又带动拨叉来回拨着麦种,顺着两根空心的耧腿流到铁耧齿口,流进了耧齿犁开的土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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