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角葱”的春天_李水仙
盆地里春天刚上市的第一茬新葱,葱叶尖角,茎白,中顶一颗有角的葱花疙瘩,乡民美其名曰“露角葱”。这时节的春葱多是大田地垄和地脚长起来的,也是越冬而来的老葱孕育出的新生命,许是积了冬日酝酿的张力,盈盈里相伴着由黄转绿的麦子较劲地成长。露角葱不畏春寒,不用农人刻意呵护,野性自由发挥,拥有春天的娇美、柔碧。
露角葱有别于其他季节的葱类,食之不辣,拥有水果的甘甜,拥有蔬菜的鲜美,嚼在嘴里沉醉,吃到肚里舒坦,就是干活回家,不动烟火,也可馍就露角葱吃顿味道不错的饭食。田间劳动的人们若活紧赶活,熬过晌了,也会抓起食品袋里带来的卷糕馍,顺手在自家地头菜畦里揪棵葱,去了外皮,手抹过葱叶,一口馍、一口葱对付顿饭。
城里也有叫卖露角葱的菜贩。清晨,屋里的人迷迷糊糊还没睡醒,外面街道上传来露角葱高一声低一声的吆喝,田野的味道似乎瞬间激活,他们似乎无法淡定,心头勾起露角葱诸多热烈的美好来,禁不住马上购买,就着面条吃,就着馍馍吃,吃得口舌生津。
南方人好鱼虾的口味,运城人好生葱的口味。生葱一年里都可生着吃,就着馍馍吃。河东盆地上的男男女女,若没生吃过露角葱就馍,似乎也不是这地儿土生土长的人了。
河东盆地里的露角葱长到清明就老了,叶杆硬了直了,直成筒子,直成柴子,抱紧的葱苞竟也爆出白生生的葱花来。有位作家笔下曾描写过“煤矿工人男性居多,女性较少,新入厂的女工被戏称为‘葱花’。”想来河东盆地里农历三月露角葱的“葱花”,才配得上这水灵灵女孩儿的称谓了。
露角葱的葱花疙瘩还没破皮绽放时,当年衣食粗糙的小伙伴们,曾创造出一种别致的玩法,在露角葱上择截带杆的葱花疙瘩,两手心轻搓至葱花外皮柔软,用针在葱花疙瘩和葱茎的连接处捅个针眼,对着葱茎往葱苞里吹气,每鼓圆一个,捏破听响声,小伙伴以此比赛谁的葱苞响声大。小孩较起劲来,哪有甘愿认输的道理,比不过的第二日还要比,为此弄得反目成仇的也不稀罕。
这段日子因为牙疾,看着水灵灵的露角葱,想亲近又无法亲近,心有不甘,便在意念里玩味着这时节的露角葱。牙疾有所缓解时,迫不及待备了露角葱,平素半个馍的饭量,因为就了鲜美的露角葱,胃口大开,饭量居然翻倍。落在肚里,有了比炒肉更熨帖的舒坦。连着几日自己都可以以这样不见油星的简单饮食,解决掉自己的午饭或晚饭。
享用过露角葱的美味,又陡生葱花玩兴,于是择棵露角葱的葱花疙瘩,揉软了,学着小时的样子用针捅个针眼,遗失的快乐好像又回到自己的身边。人人都想找寻快乐的生活,而平凡天真的快乐,从未因年岁的衰老而彻底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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