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乡愁 散文_雨录
凌晨,窗外沙沙沙下起了雨来,我在想,老家的雨大不大,二老在家走路会不会滑倒。一会又想,农户家的麦子都该收完了吧,倘或玉米谷子等秋作物已播种,那这场雨该是及时的。老家人种粮的少了,蔬菜种植是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那阴雨会不会影响蔬菜的收成。种种的胡思乱想,让我睡不踏实。周休,我和往常一样,肯定要回老家一趟。多少年来,我回家的脚步没人敢挡,即便他人稍有微词,我常难以自控,一改文雅做派,如雄狮被摸了屁股,怒吼以对。
看到子女归来,这也是二老一周最为祈盼的事,也是最忙碌的时候。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一到周末,父亲便会催母亲早早准备家乡特色饭菜,什么面筋饭、鲜蒸菜,炸油饼、菜盒子,包包子、烙烙饼等等,花样不断。要么蒸一大锅酵面馍,摘回一大堆蔬菜,等我们回来取。他们时常还会把一些自以为好吃的食物留到周休,等待子孙们回来一起享用。有些搁不住,仍舍不得吃,最后只好倒掉,他们又心疼不已。为此,他们也少不了落子女的“埋怨”。殊不知,我们在城里人来事往,要参加这样那样的应酬,食物种类比他们吃得要丰富。
妻在所里开会顾不上,我便独自开车前往。出发的时候雨正急,雨刮器开到了高档,也刮不开玻璃前的雨幕。尽管如此,仍没让我却步。半道上,林林打来电话,称明天周日,他新落成的院落要引火,邀我相聚,还说黑黑、喜娃、义娃等几个都回来,我欣然答应。探望老人与参加引火仪式的时间有冲突,我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继续前行。再说明天我撅尾巴,三足鼎约定成俗要在城里会面。想来,还是先看望二老。若在家安安稳稳住一晚,还能有更多的时间与他们在一起,何乐而不为。
到家,弟与弟媳已在家了,正在做饭。我把妻专门从超市买的一吊肉递给收拾饭桌的母亲,父亲在一旁笑着埋怨又买肉了。母亲说道,肯定是专门孝敬你的。父亲听了哈哈一笑,说道,那就冻冰箱。三两天要过端午节了,留着大家都回来了一起吃。听罢,我有一句含在嘴边的话,如无形的针在我眼前晃过——你们还能有几年的享受?二老年过八旬,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
这也是我常为之揪心的地方,一提起便伤感不已,甚至不敢想象他们离开的日子,我会怎么度过余生,老家的小院又会是怎样的凄凉景象。他们倘或听到了此话,肯定会为人生苦短感到悲伤。我终是没说出口,那枚锋利的针终是没刺到他们,却在我心里翻转,刺得我鼻酸眼湿。
在老家,我曾赖在沙发上看手机,等着母亲做熟了饭,喊我吃饭。也曾有父亲三番五次催我去打理小菜园,我嫌蚊咬一直推托。还曾与二老斗嘴,不是责怪母亲不顾天气火热,头顶烈日去地里拾麦穗,就是责备父亲大冬天骑电动车往返运城,给预订者送自己的书法作品。有时责备他们做一些不值得的事,说磕了碰了都是大事。我有些声高,落得大家心情都不畅快。他们如做了错事的孩子,喃喃而语,说,现在还走得动,多做点事没啥,要是闲下来,就会生病的。父母的解释怯声怯气,怕给子女添麻烦。事后我又深感后悔,不该干预他们自由的生活。
我们多次劝二老搬到城里与子孙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他们说离不开舒适恬静的村舍,离不开和睦相处的街坊四邻,离不开劳作的生态小菜园,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婉拒,难说其中就有不愿在城里与子女磕磕绊绊的因素。父亲对晚辈的教导,不是让立志成才,就是要人吃苦肯干,不是说要努力学习,就是让踏实勤奋,时不时搬出一大堆名言警句来激励儿孙们。母亲对我们唠叨最多的只有两句话,一是健康,二是自由。什么职位与钱财,过得去便罢。绝不能为追求身外之物,以牺牲健康与自由为代价。她对晚辈的这番要求,既是最低标准,也是最高期望,虽然简单,但其中所蕴涵的哲理却极为深刻。尽管有时听得烦,但只要与他们一起待一天,我心里总是安宁的。
与我一般年岁的黑黑、喜娃、义娃与林林等几个却不同,虽然都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新,可他们的双亲均已早早过世。他们回来也只是打扫清洗一番,偶尔弄些吃的加热一下,充充饥。要么村里谁家过事,顺道回家坐一坐,看一看有没有燕子来筑巢。要么邀一帮发小,在家里玩两把牌,在村口饭店里海喝一顿,最后锁上大门,无趣离开。即便如此,这样的机会还是很少,村里那帮发小还要忙碌于他们的大棚菜,无暇顾及。没有父母的唠叨,也没有双亲留的所谓好吃的,更没有二老吩咐要干的活,他们总是没着没落的,心如离了母体的蒲公英种子,在空中随风飘荡。
我还处于幸福之中,双亲尽管年迈,耳聋眼花,但行动基本自如,我回到家还有口热饭可吃,从外地出差带回的土特产也有孝敬之处,我驱车离开时有二老立在家门口目送,有不一样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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