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3-8-2 10:08:17

鸽子楼( 29)_河津人文



    我知道,开学拿的那五百元是父亲的辛勤汗水钱,是母亲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他们宁肯自己多吃苦,也不让我在外面受委屈。刚开始那一两年,每次放假回家,我都把剩下的几十元带回交给母亲,母亲总是心疼地说我吃不好,人瘦了。后期国家没了粮补,粮票退出了市场,吃饭都得掏钱买饭票,我的花费明显大了,每次收到母亲寄来一百来块钱的汇款单,既兴奋又心疼,想着家里受苦的老父亲又得多流一身汗水了。母亲每学期都要写信鼓励我,写完后读给父亲,问父亲还有什么要给我说的,每每看到信中父亲说给我的那些朴实的话语,我总会在夜深人静时躲在宿舍的被窝里细细体会,时常泪染枕巾,远离家乡,父亲对儿子的牵挂虽然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句叮嘱,却一直激励着我的学业进程,影响着我未来的人生历程。那些信我一直保留着,母亲把它们与我上学期间的那些照片都藏在老立柜的暗槽里。

    一九九六年,父亲和母亲商量着腾出了住了两年的新屋,这份家业由哥一家传承。一家人用改装车搬运家具,父亲叫了人帮着把老立柜、老木柜都搬上车子,母亲还是决定使用这些老物件,这些家具里装载着一部农民家庭的创业史,是父母爱情的象征,我曾在老木柜的拉匣里见过父亲和母亲的一张二寸黑白略带彩色的合影,照片是蝴蝶结似的半圆花边,花边又让我想起了鸽子楼的窗棂,照片里的父亲留着那个时代男人们特有的飞头,头顶上黑黑的头发全部梳向一边,高挺的鼻梁,显得阳光潇洒,母亲梳着两条齐肩的粗辫子,两人幸福地微笑着头靠着头。家具搬上车子前,母亲拿着抹布仔细地擦了一遍,那立柜门上的银色大四件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车子发动走了,我看见母亲的眼睛红了,那闪烁的泪光中分明流露出一种幸福,在这块地方父亲与她亲手翻瓦盖成了新房,他们把一份新家业交到了孩子的手里;也流露着一种遗憾,他们在离开这个院子时,临巷道的南房和门楼还没有盖起;更表现出一种留恋的心情,他们在这块地方走过了几十年的苦难岁月,这里有他们半生的心血,有着难以忘怀的思念。

    我们搬到了鸽子楼下的三间北房里。穿廊底下,母亲准备做饭,父亲已经泥好铁炉,铁炉下面的进风口用一根铁皮管连着风匣下面的出风口。风匣被拉得呼拍呼拍,青烟顺着墙角那条用泥裹着瓦爬上去的半圆形烟囱冒出来,一直飘到了鸽子楼顶。空中传来了一阵咕咕的叫声,我抬头望去,高耸的鸽子楼窗台上碎布移动着几只鸽子,好奇地看着院子,又飞出几只,窗台上拥挤起来,早先那几只扑棱着翅膀飞上了楼顶,站在瓦上,又飞到厦脊上,站得更高,伸着脑袋向院里张望,灵性的鸽子知道院子里来了新的邻居,闻到了新的人间烟火味。               (29)


侯占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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