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未改_谷树一
我的家乡在中条山下一个小村庄。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过着安静祥和的生活,每天守着这方山水,看着熟悉的面孔,说着同样熟悉的夏县话。青少年时期的我与父亲赶着牛车去闻喜煤场拉煤。紧邻火车站,我看到了偌大的候车室,进进出出的旅客,工作人员用普通话报站,那一刻我感觉普通话特别悦耳。我第一次看到了一节一节绿皮火车,旅客们坐在火车上或聊天,或享受美食,那份悠闲自在,令人羡慕。
后来,我去邻县上了一所职业中学,大家操着各自的方言你来我往,唯有垣曲的姚同学、杨同学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显然“鹤立鸡群”。再后来,我换上一身戎装来到天津,战友们来自五湖四海,南腔北调。我随后去石家庄打拼,从二十二岁的青春韶华,一下到如今年近半百。
我的普通话是半路出家,话里带着夏县味。我闺女从小跟着我们,但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一路下来,她的普通话比我标准很多。
在外时间长了,很少遇见老乡。有时在街上看见晋M车牌的汽车,恨不得追上人家,同老乡畅谈一番,感觉老家来的都是亲人。前几年去菜市场买馒头时,忽然听到一馒头店铺老板用老家话与人说话,我很兴奋,待他忙完后急切地走上前去自报家门。老板听说我是夏县人,也喜出望外。前一分钟我们还是陌生人,后一分钟就成了朋友。蒸馒头的大多是水头一带的,偶尔还能碰见我们胡张人。馒头蒸熟后,掀开锅盖,馒头房里雾气腾腾,如入仙境。新蒸的馒头散发出浓浓的麦香味,那是老家的味道。我们被一屉一屉新蒸的馒头包围着,相聊甚欢。以后每次买馒头,我总是要去照顾老乡的生意。
那年,我探亲回家,下了火车,坐上回夏县的公交车,听到满车老乡们说家乡话,刹那间眼眶湿润了。公交车驶离了闻喜地界,看到一个个熟悉的村庄由远及近。上上下下的人里,偶尔还能碰见几个熟面孔,我立马上去与人打招呼。几年没见,彼此还在恍惚中愣神,对方认出我后,两双手便握在一起。公交车快到我们村口时,心情莫名紧张起来,近乡情更怯。
这些年,我只要踏上故乡的土地,回到故乡的怀抱,与乡亲交谈,只说家乡话。从小在这里长大,说了半辈子家乡话,我感觉很亲切。很多人说,我一点都没变,没有忘记老家。
尽管我们的方言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我也一度因张口闭口的家乡话而自卑,但在外面时间久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反而愈来愈享受家乡方言了。
每年回到家,父亲用柴火把土炕烧得暖暖和和。晚饭后闲下来了,我们一家人或依、或躺,用乡音畅聊着各种趣事,你一言他一语,不紧不慢。将近半夜了,聊得饥肠辘辘,母亲端上来一盘麻花,我们边吃边聊。有时,父亲将过年时蒸的馄饨馍切开,打开炉子盖,把馍片放在炉膛边烤着。等馍片烤得焦黄了,就着韭菜花吃馍片,那滋味就是家的味道,是故乡的味道。
故乡安置不了肉身,他乡容纳不下灵魂。出走半生,归来还是乡音未改。乡音是缠绕于生命深处的脐带,一头连着我,一头连着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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