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楼(32)_河津人文
母亲说父亲背过炭,理过窑,砖瓦窑上缠了几年,没想到这回又跟煤炭打上了交道。父亲苦笑,这儿除了砖瓦窑、耐火厂就是焦化厂,不干这还能干啥。耐火厂是专门烧制耐火球和耐火砖的,搞土炼焦离不开耐火砖,耐火厂应运而生。那砖出窑后是黄色的,比父亲烧得青砖厚而重,硬如磐石,砖瓦窑上的砖卡子卡不住五块耐火砖,都闲置了。父亲回家时对母亲说,现在的焦化厂就是好,比当初那土炼焦快多了,疙瘩小,不用像土炼焦那样出窑后还得再抡着铁锤砸成块块了。改革开放初期,土炼焦炭盛行,一些报道和材料中经常提到“家家点火,户户冒烟”,土炼焦沿路随处可见,村子里经常飘着一股烧焦炉味。父亲所在的焦化厂这一带曾经是土炼焦的战场,那时候,烧砖瓦窑的父亲被叫去烧土炼焦,母亲一直担忧地问父亲会不会烧。万变不离其宗,这有什么难的,都是烧窑哩,父亲带上行李就骑着一辆老飞鸽自行车去了十几里外的土炼窑上。土炼焦比父亲想象的要操心多了,一窑烧不好,扒出来的焦炭焦渣多,不成型。一天,我一路上闻着烧焦炉呛人的味道,到窑上去看父亲。厂子里一派繁忙景象,机声轰鸣,粉煤机旁有个全身上下乌黑的人在粉碎煤块,厂子上空飘着黑色的粉尘,一个土焦炉正在炼焦,远远的就感到一股热烘烘的带着硫磺味的气流钻进鼻孔,窑炉墙上是一排点火孔,窑顶上凸出的炭堆上冒着烟气,燃烧着红的、蓝的火焰。父亲正在另一个窑上出焦炭,远远看见我就喊着过来帮着推车。窑炉墙下流着洇窑渗出的黑水,父亲站在窑顶上,拿着一根尖头长铁棍,使劲往下一戳,一溜子焦炭就被豁下去,这是一窑烧好了的暗灰色焦炭,豁掉的断裂面让我想起了壁立千仞。焦炭块还发着热,用铁推车推到窑外,不远处摞着一堆出了窑的焦炭,有人抡着铁锤把大块的砸碎,完后用铁叉扬到炭堆顶上。间歇的功夫,我问父亲会烧砖瓦窑也能烧焦炭,父亲说都是焖窑,从点火孔把窑里的煤点着,里面有窑巷道,烧一窑要十天左右,烧好了也要用水洇窑,苦倒是不苦,就是粉煤时粉尘呛哩,人一天见不了干净。社会的不断发展,焦炭质量的品质要求,让土炼焦很快被更先进的萍乡焦炉替代,父亲又回到了村里务农。父亲在焦化厂看门的那几年,看着炼焦技术的快速变化,感受着社会的发展进步,在这里除了干好门房对运煤车、拉焦车的收验票,还是像招呼砖瓦窑时那样爱操心,他正直的性格难免得罪人,但得到了厂里的肯定。焦化厂的用煤量比土炼焦大得多,厂里的煤堆得像一座煤山,运煤车还得把车开到煤堆顶上卸煤,父亲除了查看煤票,还要操心煤的好坏,时不时地爬上车子,拿着槽锨帮衬着司机卸煤,到了晚上,经常拿着手电筒爬上煤堆,看到卸下的煤里搅着矸石和其它杂煤,就毫不留情地让司机把车开下来,把煤倒在煤堆另一边。(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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