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3-8-31 08:28:39

鸽子楼(33)_河津人文

父亲有时候与卸完车的司机们说话,大家慢慢都知道了父亲与厂子的那层拐弯子亲戚关系,父亲却说,避过亲戚不说,咱挣人家的钱就要操人家的心,昧良心的事咱可不能干。焦化厂扩建铁厂的时候父亲因身体原因离开了,那时候我已到了乡政府工作,常年劳累的父亲身体每况愈下,我时不时带着父亲寻医看病,父亲那忧郁的眼神里总是充满着渴望。

    母亲说父亲还是歇不下来,又不打扑克不抹纸牌,也不爱去巷口的人伙伙里坐,一天天的让人看着熬煎。每次回来,我能感到父亲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在外面工作的我能够带回来一点希望。父亲不可能再干那些耗神的重体力活了,我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了一则令父亲欣喜的产品加工广告,厂家提供模具和配料,说家庭式作坊从事无尘粉笔加工有着广阔的前景。母亲笑着说父亲缠了一辈子黑,这回要变白了。父亲说,拓粉笔的活能有多重,有模子就好办,咱又不是没有打过胡基拓过砖。母亲笑着说,哪能一样,那是盖房子,这是要在黑板上给学生写哩。

    听着他们说笑,我的思绪又飞回到父亲拓砖的那些岁月,父亲光着膀子拓砖的身影浮现在了眼前。烈日炎炎,碾场上堆着几个蘑菇般的麦积,麦积的顶层腐烂发黑,中间有人抽走了秸秆烧火,露出雪白的秸秆茬。碾场边一处平坦的地方,父亲正光着膀子,穿着长裤头,赤脚站在泥堆里,一上一下抬脚踩着柔软的粘土泥,踩出了一个一个深深的脚窝。泥堆不远处,平坦的地上撒着薄薄一层炉灰,整齐地摆着一个个拓出来的泥坯砖,旁边已经摞了好几层干好了的泥坯砖。父亲踩好了泥,把一个一米来长的木制模具放好,模具一面有底板,上面并排着三个长方形的木槽,父亲弯着腰抓起一把炉灰匀撒进三个木槽里,从泥堆上揪出一块软泥,啪地一声拍在一个木槽里,又揪出两块,把另两个木槽填满,甩掉手里多余的软泥,父亲用手掌把木槽里的软泥使劲往下压,慢慢夯实,把挤出来的泥扣掉,然后拿起一把尺子一样长的木板,顺着木槽头压着木槽边往下拉,木板后面便挤出一块刮下来多余的软泥,刮过后的泥面平整光滑,父亲又抓起一把炉灰匀撒在泥面上,然后两手掐住模具两边抬起,快步跑向撒着炉灰晾着泥坯砖的地方,父亲估摸着间隔距离,斜着把模具的一边着地,慢慢抬起模具又猛地扣下,两手抬着模具两边,稍微晃动着慢慢抬起,三块长方形的泥砖坯整齐地脱离了模具落在地上。想着拓好的砖坯,鸽子楼又浮现在眼前,鸽子楼上的古砖比父亲拓的泥砖坯大而厚,父亲说鸽子楼有百年以上历史了,我曾经查阅过相关资料,我们国家对砖的制作和使用在战国至秦代时期就已经相当普遍了,我的脑子里似乎呈现出一幅古人正在抬着模具拓砖,踩着木梯盖鸽子楼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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