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3-11-1 10:12:28

二哥(下) 杨永敏 文

那时候日子艰难,缺吃少穿,而在我的内心却是充实而快乐的。因为有二哥的陪伴,他是我可以依赖的大树,是我的精神支柱,更是我的快乐源泉。母亲常说,手足情,兄弟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今想来,那是最真切最恰当的比喻。

改革开放后,农民开始走向市场,精明的二哥当然不甘人后。他和村人一样,把自家地里种出来的各类水果、蔬菜、粮食拉到集市上卖,以改善家庭生活。仅靠这些当然不行,二哥每天早早骑着家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出门,天黑才身心疲惫地赶回来,早出晚归挣钱。那些年,为勉强支撑我们这个家,为了早点娶上媳妇,二哥在北山下过煤窑,在工程队当过小工,在砖瓦窑背过砖块。那时的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不是下煤矿,就是进砖窑,反正哪里挣钱就往哪里去,忙忙碌碌,从无空闲。那么忙那么累,每次回来,他都会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糖或者一个苹果,装进我脏兮兮的小口袋,亲亲的拉着我的手说:“吃吧,哥给你买的!”二哥脱下衣服洗脸擦身体时,我看见他的肩头后背全是深紫色绳索勒痕和被砖块磨脱了皮的水泡。我用手去抚摸那些伤痕,心疼的想哭,他却故作轻松地说:“没事的,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二哥正是凭着这种艰苦的精神,不屈的毅力,勤奋的劳动,一天天改变着我们这个家庭的生活,也在一天天的苦干积累后娶回了二嫂。



二哥的命运极其不幸。我当兵后的第四年,一天傍晚二哥开着三轮车去北山拉煤,装车时天太黑,左腿被煤坡上滚落下来的大煤块砸成了重伤,瞬间便昏了过去。待被人发现送到山下医院时,腿上的血管已经坏死并形成了血栓,万般无奈医生只得做了截肢。

坚强的二哥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一度曾有轻生的念头。母亲抱着他哭,求他想开些,说咱腿残了但命还在,一家人还能在一起,咱就是全全欢欢的一家人。大哥大嫂,还有姐姐姐夫都来劝慰,门前屋后、邻里乡亲都来看望他、开导他,特别是二嫂无微不至的关爱,二哥终于振作起来。

一年后,在西安装上了假肢。顽强的二哥只经过两个月的磨合锻炼,很快适应了假肢。二哥依旧闲不住,每天不是在地里忙庄稼活,就是开着三轮车给村子里盖房的人家和厂矿工地拉土送料。春种,他瘸着腿,扶着锄,照样在地里除草、施肥、浇地。夏收,他开着新买的收割机,又忙着为村人抢收小麦。秋播,他还是驾着翻土机打理农田,撒下种子。即便冬闲,他又从农机站接回一台脱粒机,走村串巷为乡亲们脱粒玉米。


​   我转业到地方工作后,每次去他家,大门多半都是铁将军把门。我知道,闲不住的二哥带着二嫂外出干活了。电话打过去,他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在帮别人家脱粒玉米,要不就是为工地上拉砖送水泥。二哥想的是,要想过好日子,活的有尊严,早点为侄子娶上媳妇,就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艰辛和努力。他愣是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把自己的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有滋有味。他在自家的院子里,排排场场盖起了四间大瓦房。还在县城为儿子买了一套商品房。侄女出嫁,侄子结婚,他都办的红红火火、风风光光。母亲过世安葬,我原本不想让二哥负担费用,谁知他给管事的总管送去了一万元,说母亲一辈辛苦,养活我们不容易,一定要把丧事办得风光,尽到儿子的孝心。我想拒绝,可看到他哭红肿的眼睛,要跟我着急的样子,也只好作罢。


我的二哥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坚强、乐观、积极向上。人生的道路充满坎坷,一身苦累,伤痕遍布,但他从不言放弃,仍以积极心态直面以对。他以残疾之身,勇敢做生活的强者。在他人生的词典里没有怨言,没有失败,更没有躺平。他站起来是天,俯下去是地。他是我眼里巍峨的丰碑,是我成长的灯塔,是我心中关于人生的传奇——虽然58岁是他生命的绝唱!

窗外的秋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一如我此时的心境,我为早逝的二哥悲伤而惋惜。回忆二哥的往事,不由想起诗人臧克家《有的人》那首诗: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

我的二哥,就是那个永远活在我心里的人!


作者简介:杨永敏,河津市人,大学学历,山西省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乡村作家协会会员,喜爱文学创作与摄影,现供职于运城市盐湖区人大常委会。1986年入伍参军,先后在军地报刊、杂志发表新闻、摄影作品600余篇,散文作品百余篇,多次获得新闻报道先进个人、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称号并荣立三等功一次;主要作品有:《故乡的沟壑》《情满汾河湾》《在麦田间行走》《首长大哥王友明》《军营里的流年往事》《红色摇篮太行山》《为母亲洗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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