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随笔 李栋花
我退休之后,总想过田园逸情生活。远离喧嚣的城市,回归乡村的宁静,时间一长又找到一个适合自己锻炼身体的方法,那便是骑自行车。每天早晨我和老伴骑上自行车,顺着乡村公路迎着朝阳直奔邻村丁字口。这是一条新改建的公路,笔直通达一眼望不到头,宽阔平坦,可并排行驶三四辆汽车。路旁密植着高低不等的新树种、大小不同的各种花卉,错落有致、别具新意。公路南北土地上种的大豆、玉米、高粱禾苗在茁壮成长,绿意盎然,看上一眼都惬意养目、心旷神怡。骑行让我充分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美。返回洞楼,站在漂亮的广场上,我和老伴相互拍打背上穴位,舒展四肢,对天空喊几声,新鲜空气似是给心灵注入一缕阳光,为生活带来希望,给身体增加了活力。
时光荏苒,我和老伴不知不觉从初春骑到深秋,陪伴我们的禾苗在土地和阳光的滋养下,也披挂着累累果实,争先恐后向它们的主人报到。
今秋雨水出乎意料地多,地湿难以进田劳作,庄稼因而也耽误了最佳收获时节,大面积玉米棒已头歪朝下,玉米棒凭借颈部之力,包叶裹拽紧紧贴在玉米秆上,如果再下雨,成熟颗粒会在棒子上发芽,人们心急如焚,盼雨过天晴,盼晴空万里。
难得雨水歇停几日,太阳因多日未尽职责羞涩地躲进薄云里不敢露脸,发送淡淡弱光证明自己工作在岗,告诉人们今日是晴天。农人抓住时机人车齐上阵,人停机不停连夜操作抢收。一时间,大街小巷凡是硬化的路面都摊满收回的玉米。粮多场地少,村民无奈,只好把玉米临时摊到公路上。占不到位置的人们从家里寻找各种塑料布,找空地铺垫起摊上玉米晒。没有春季直射的骄阳,没有夏日酷暑暴晒的太阳,说是晒粮,其实是在晾粮。老天不高兴洒上几滴泪,庄稼人连收拾都来不及。场地不足和烘干设备的缺失,手忙脚乱的村民只能靠体力多次搬进挪出,为盘中餐付出更多的体力劳动。谁知个中味,农人最辛苦。公路一半晒粮,一半行车,南来北往车辆因路面窄形成拥堵,人车相让避之不及容易导致交通安全事故,我和老伴便选择小路骑行。
田间土路推平铺上沙石是几届村“两委”努力的成果,虽没有公路光鲜舒展,但也平整可骑。骑进田间,眼前一亮,挂满尘土枯叶的玉米地旁长出一些葱茏绿叶,一株株秋苗雨后又娇又嫩,风吹苗动,不停地摇摆,像一个刚学走路的孩童摇摇晃晃。我想是哪家养羊人,为羊群种青草压冬贮料,才给深秋枯黄的田野增添了耀眼的景色。走近细看,原来是新长的玉米苗,不规则的行距和稀稠不等的株距不像是人专意种植的样子。沉思后打问,旁边干活的人说,那块地种的玉米成熟早,雨前就收割,用机械粉碎后直接深耕还田,雨后又长出新苗,比原种玉米还稠哩!为啥不等拾后再深翻?我问道。回答说哪里有时间,再说机器也不等时,有大片庄稼要抢收,错过机会还得另找拖拉机,趁着农机在一翻了事。庄户人就爱实话实说。
另一边忙碌的收割机穿梭在玉米行间,所过之处留下低茎玉米秆和玉米芯,玉米粒通过机械圆筒传入粮箱,地头等待拉粮的三轮车一辆接一辆。一户人家的玉米个把钟头已变为干净的粮食,户主开着装满玉米的三轮车高兴而去。紧接着,机器又开始对另一户的大豆展开收割。和玉米相比,低矮的大豆更难收,司机目不转睛,紧盯大豆株秆,专心致志地开着收割机。机械化收割高效快捷,为抢收提供便利争得时间,也减轻了农民的体力劳动。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言: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但机械有优势也有弊端和死角,收割时震动过大造成玉米大豆不断崩出,地块小机械拐弯时碾压倒地的穗株也难揽入机口之中。地头放粮滚动造成玉米散落,撒掉的粮食十分可惜。这些工序都需要人工去配合才能做圆满。我问户主为何不把落颗捡起来,答道,百分之九十多都收回,撒下的是多头。这真是多头吗?但愿机械收割在不断改革中优化措施,减少损失和浪费。
现在种庄稼的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未经过缺粮少食的年代,总认为多数已收回,撒一点无所谓。你撒一点,他撒一点,集中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惊人数字。据老人讲,现在在收割中浪费的粮食已相当于解放初期一亩地的产量。诚然,现在亩产量是过去的几倍甚至十几倍,玉米亩产平均九百公斤,甚至达到一千公斤,但高产量也不能成为浪费粮食的借口。高投入、高产出、高科技是现代农业发展的趋势,随着优良品种不断更新,亩产也会不断提高,给农民带来更多收入,给农业带来更大效益,这是社会发展进步创造出来的新成果,现在却被一些错误认识带偏,忽视粮食在国民生活和国家建设中的重要性。
田间当然还有不少捡漏拾粮人,多数是六七十岁,经历过困难年代,受过饥荒磨难。他们不顾头上风吹土扬,不顾手脸遭蚊虫袭咬,不厌其烦来回走动在大豆、玉米地里,细心刨拣撒落在地里的穗棒颗粒,相互间不断鼓励,“快快捡,明天地翻了想捡都没啦”。他们惜粮的态度感染了我,我和老伴不由自主地加入拾粮大军。拣粮食看似容易,行动起来难。长期不干农活,没有基本功底,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腰酸腿痛了,所幸我们坚持下来了。两个多小时的辛勤劳动,拣回大豆十多斤、玉米十来斤。同龄熟人看见我,戏谑:你什么过不去,来受这份难过?我说:你房子新盖了,车也买了,生活殷实,不也在这里拾粮吗?唉,他叹气说,我是良心上过不去呀!孩子一年到头风吹日晒,好不容易等到收成,看到成熟粮食散落地上,丰产了不能丰收,我心痛,真是有同感,我对他投去钦佩的眼光。
回家和邻居聊起此事,她笑说:我去年都拣一千多斤哩!咱巷王老头去年一家伙拾了几千斤玉米。我听后瞠目结舌。王老头是巷里的能人,啥都会干,我到他家时,他正在捆绑笤帚。谈起拾玉米话题,他兴致勃勃说,去年拣玉米卖了4800元,今年腿痛行走不便没有去拾,话中多少带有遗憾。我粗估一下他拾玉米的量应在四千斤左右。这个量,按照一人一天吃一斤粮来折算,全年才能吃365斤,4000斤,一个人十年不种田也有粮吃,就算让一个三口之家吃也能吃3年多。“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但愿悯农之诗能在现代人心中扎根落实,并付诸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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