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3-11-21 09:21:56

闪现在脑海里的母亲 张达明

每天和母亲在一起生活,觉得是那样平常,至于母亲有什么要求和希望,我从来是不大知道的。当和母亲暂时分离的时刻,偶尔也会想起母亲,但很快就在脑际中一闪而过了。什么时候才能认认真真地想起母亲呢?这恐怕不是我一个人需要回答的,而是普天下所有做儿女的都要面对的却又时常被忽略的问题。

说实话,每当我有“外事”活动时,还是经常会想到母亲的,但也只是在脑中一闪念的事。因为那时我很忙,要应酬身边的朋友。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毕竟是多于朋友的,母亲总不会责怪自己的儿子只顾了朋友而忘了她自己吧。于是,那一闪念地记起母亲而很快又忘记时,我总是在想:母亲还是会原谅儿子的。

那次,妻子出差在外,几位朋友中午邀我出去一聚。妻子临出差时一再叮嘱我,要照顾好母亲的饮食起居。我虽然信誓旦旦做了保证,却分明看见妻子的眼神中有几分不放心,但她公差在外身不由己,何况我这个儿子在母亲身旁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放心呢?妻子这才走了两天,问题就摆在了我面前。我要出去和朋友聚会,母亲一人在家咋办?我有点犹豫了。但朋友一声声的催促如出征的战鼓,擂得我像一个斗士般热血沸腾。母亲看出了我的心神不安,对我说:“朋友叫你咋能不去呢?去吧,别管我,我一个人好凑合。”

我就这样在朋友和母亲的催促下去了酒店。

酒店里特有的气氛使我快要忘记在家里的母亲了,又不知为什么,母亲老态龙钟的影子会时不时在脑海里闪现,我就有点心不在焉了。不容我再往下想,做东的朋友的祝酒词就出了口,接着酒杯也端到我面前,于是,母亲的影子在我端起酒杯的瞬间从我的念头中稍纵即逝了。

我平日里就不胜酒力,几个回合下来,觉得头也晕也涨,但朋友在一起,是不能半途逃走的。好在我平日练就出了极好的坐功,只好陪着朋友死熬下去。

吃喝完了,已是下午,做东的朋友却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还安排了些活动。不去会伤了朋友的面子,于是,又咬牙去了。

我是遗传的高血压,不敢蒸桑拿,就婉拒了。于是被一朋友拽着去了足疗店。望着精制的洗脚盆,脑海里母亲的影子又闪现了出来。母亲年龄大了,每天晚上都要泡脚的,她每洗一次脚都很费力。那笨拙的弯腰姿势、用手撩水的影子,是那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我怔怔地对着洗脚盆发呆。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朋友尽收眼底,他和我开玩笑地猛喝一声:“嘿!想什么呢?”朋友的断喝又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我讪讪地一笑:“我能想什么呢?”

母亲的影子又一次在朋友的猛喝声中一闪而去了。在那里洗脚确实比在家里要舒服很多,但我却不想待下去了。

一行人出来时天已很晚,站在外面,我又想起了母亲,母亲不知在那个已用得少棱缺沿的搪瓷盆里泡过脚了没有,如果泡过了,天这样晚了,她该歇息了吧。

想到这里,我对几位朋友说:“已经不早了,咱们该回了吧?”

做东的朋友从一开始就对我的心不在焉有点不高兴,听了我的话终于忍无可忍地发了脾气:“你今天是咋了,大家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你总是扫大伙儿的兴。”

他这一说,母亲的影子很奇怪地在我的脑海里越发闪现得厉害了。我没有发火,对他说:“实在不好意思,我真想回去了,老妈一个人在家我确实不放心。”

做东的朋友停了许久后说出了我没有想到的话:“我真混!大家该回去了。我母亲已去世了,可你们的母亲都还健在,抓紧时间去孝敬她们吧,不然后悔都来不及了。”

他说完,也没给大家打招呼,自顾自地离开了。

大家登时都没了话,各自道了别,各自回家去了。

急急地赶回家,见客厅的灯没开,我怕母亲有什么意外,几步就走了进去,摸索着打开房灯,只见母亲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已经熟睡了。她均匀地打着呼噜,身上没有盖遮寒的衣物。我望了一下挂钟,已指向深夜11时。母亲就这样静静地等着自己的儿子回来。我真不忍心打扰母亲,蹑手蹑脚想去取被子给她盖上,但我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母亲。她睁开惺忪的睡眼问我:“吃晚饭了吗?我中午做的打卤面,下午饭等你回来吃,又不见你回来,还在锅里热着哩。”

我对母亲说:“妈,不早了,快睡吧。”

母亲想从椅子上起来,第一次没有成功,又努力了一次,还是没有成功。我忙扶起母亲的双臂,帮母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着母亲蹒跚着走进了她的房间,我想,面前的母亲才是真真切切的,再也不是在我脑海里不时闪现的母亲了。

我终于彻底地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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