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小刘 张宝晶 文
我们家属院有一个保姆，叫刘文霞。听人说，与我是同乡，于是我们在院里碰面，顺便寒暄过几次，但未深谈。一年中秋节前，我欲回垣曲参加妻子三妹女儿的婚礼。因车上只有我和妻子两个人，便事先给小刘打了招呼，如果她要回家，可和我们一块坐车同行。在车上，小刘告诉我，她老家安徽阜阳，父母在中条山有色金属公司退休。她原来在公司下属的铜矿峪矿化验室工作，虽然当时只有四十七八岁，但她办理了退休手续，因为国家对特种职业的退休有政策规定。现在，她和老公各有一份退休金，两人又在外打工，每月还能挣近万元。
小刘很能说，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她说，她认识我的哥哥、弟弟，她父亲和我们老家的人都很惯熟。这句话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整个车内都弥漫着乡情。
她告诉我，她的父母和公婆都还健在，身体很好。接着这句话，我问她，这次回家，先到哪头老人家里去？
她扑闪着两只大眼睛说：“肯定是先看公婆。你不知道，我和公公婆婆的关系特别好。婆婆每次来电话都是笑着和我说话，不像是老人，倒像是亲姐妹在唠嗑。在家里，他们做下好吃的叫我去吃，我做下好吃的就送过去。我婆婆得了腰椎间盘膨出，手术后不能走路，我买了红花油，每天下班后，就去给婆婆从头到脚搓一遍，然后再按摩。每次我都累得汗流浃背，整整搓了两个月，婆婆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了。后来，她不让我按摩了，说天气热。其实我心里明白，她是心疼我。我心里想，她只要高兴，就是我最大的快乐。老人给儿女付出了一辈子，我们做这点小事算个啥。”
“你真是个好媳妇，应该到各地作报告，专讲如何搞好婆媳关系。”
“人要学会高兴，快乐是一天，生气也是一天。婆媳关系处理不好，姑嫂关系也会出问题，婆婆生气，媳妇生气，全家人生气，娘家父母也生气，老公夹在中间死难受，何苦呢？婆媳关系处理好了，大家都高兴，家和万事兴嘛！我给娘家父母买衣服，必须给公婆买同一个牌子的。逢年过节，给我娘家拿什么礼物，就给公婆家送什么东西，一模一样，从来没有厚薄之分。”
小刘还说：“婆媳关系处理不好，都是互相计较惹的祸，为了一句话、一件事闹得不愉快。钱和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与人最重要的是一个情字，是宽容，只要有了‘吃亏是福’的思想，就没有搞不好的关系。斤斤计较，不仅破坏家庭和谐，还会影响下一代心理健康。我教育儿子要尊重老人，得理让人。我和老公在外边打工，儿子一人在家。他自己做饭洗衣，从不惹事，爷爷家有什么活，他都去干，留他吃饭也不吃。他对我说，爷爷奶奶那么大岁数，挺不容易。从小他就善良，有爱心。”
听着小刘的话，我从心里敬重这位明事理的媳妇。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小刘不吭声了，回头一看她在玩手机。我便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今天早上咱们走得早，六点半出发，主家小孩还没起床，我给小家伙熬了点粥。估计他们现在起来了，我发个短信让他们喂孩子喝粥。我不提醒，他们不知道有粥，就会让孩子喝牛奶，小孩喝牛奶多了，上火。”
“你还挺专业，挺有责任心。”
“干啥操啥心呗！”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前些时候碰到的一件小事。天气暖和的时候，每天晚饭后，我们家属院的男男女女总爱在院子里打扑克，有的“打双升”，有的“斗地主”，有的耍“小五张”，好不热闹。一天傍晚，主家的母亲正和别人打扑克，小刘抱着孩子下楼来玩，碰巧孩子见到姥姥，想到跟前去，但小刘抱着孩子硬是离开。别人对她说，孩子想见姥姥，你怎么抱着孩子走了？小刘说：“影响她姥姥打扑克，带孩子是我的职责。”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使我们站在旁边的几个人，都感到这个保姆懂事，有素质。如果换一个人，可能巴不得让姥姥抱，自己清闲一会呢！我想，干出有利国家、有利人民惊天创举的大人物，受人尊重敬仰，抬手动足的小事、处理得好的凡人，照样让人高看。
我们越聊，小刘的话越多。她来我们家属院前，也曾在别的地方做过保姆。她说，之前那家女主人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火，两口子常常吵架生气。每当这时，她就要站出来说话，充当他们两个人的“战争调停人”，劝劝这个，说说那个。“战争”过后，她还要在一方不在家的时候，对另一方“单兵教练”，个别谈话，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我觉得保姆当到这份上，的确是上了档次，有了水平。她自觉或不自觉地做着让家庭和睦、社会和谐的工作。
小刘又接着说：“保姆与主人，各有各的家庭背景、成长阅历、脾气性格，难免发生矛盾，我们当保姆的，多数情况下要依着主人，不能与主人对着干。我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很忙。一天，原来那家孩子的奶奶来，看见茶几上有核桃，就对我说，你怎么不把核桃砸开让孩子吃？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先指责我一顿。我不顶撞，也不说客观原因，只是答应行。后来，我抽空把核桃砸了。这样做避免了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听着小刘的话，我心里想，这么好的保姆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谁碰到是谁的造化，怎么还鸡蛋里边挑骨头呢？
途中，我们的车拐到绛县县城去接妻子的小妹妺。小妻妹身怀六甲，小刘看她是个大肚子，便在车上又给小姨子讲起了育儿经：分娩前，要经常给肚子里的宝宝说说话，唱唱儿歌，让宝宝听些轻音乐。大人多吃水果，生出来的小孩脸白。大人多吃核桃芝麻，宝宝头发黑脑子灵；分娩后，月子里不要用凉水，不要吃凉饭，不要生气……
不知不觉间，我们就到了铜矿峪小刘的家门口。望着她进单元楼梯门的背影，我对小妻妹说：“你以后找保姆，就找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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