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孩子 郭飞凤 文
小时候我并不是个保护弟弟的好姐姐。我有个比我小一岁的弟弟,对于这个小弟弟,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多余的孩子,由于年龄相差太近,8岁以前我是一点也不喜欢他。他的到来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本来就不富有的家庭,有点好吃的东西也是非他莫属。母亲会时刻告诉我,你是姐姐,姐姐就要有当姐姐的样子,要让着弟弟。从小到大,这句话我不知道听了几百遍,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要有一个当姐姐的样子,想想都很委屈。总之,我就是不喜欢这个小弟弟,他整日被妈妈抱在怀里吃奶、睡觉,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要不就是踉踉跄跄地跑去奶奶家。弟弟吃饭要喂,母亲一口一句“吹吹”,而我拿着小碗自己吃,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记事起,便是自己穿衣服起床,自己穿鞋子系鞋带,自己洗脸,不会梳头扎辫子,则由母亲给梳。忙的时候她总是慌慌张张给梳几下,偶尔,我嫌她梳得 不好,她就让我自己学着梳。
母亲每次跟父亲吵架,抱着弟弟直接回姥姥家,我和哥哥就跟着父亲在家。从小我就觉得我和父亲、哥哥是一国的,母亲和弟弟是一国的,无论母亲去哪里,我都不会跟着去,即使母亲问我,我也总是摇摇头。
我一直觉得弟弟是多余的,尽管他一直乐呵呵地喊我姐姐,我也没有那么亲热他,因为只要他喜欢的东西我就必须让给他,不情愿也得给他,直到我8岁那年才稍微有所改变。
一个午后,雨点刚停,孩子们都从屋里跑出来,跑向小水圈去玩水,那时候村里有一条小河,几个孩子一起玩,一个男孩子不小心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弄得全身都是泥巴,弟弟看到了,立马动手打了那个男孩。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个多余的孩子其实也不是很多余的。
转眼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和弟弟陆续上了学。那时的偏僻小山村常常有狼出没,经常听说狼跳进猪圈吃了小猪,隔三岔五还能在路边看见狼屎或者吃剩下的家畜遗骸。小时候很傻,分不清狗和狼,好在邻居小朋友都很团结,上下学经常一起走。有时候碰不到一起,我还有弟弟,他像大人一样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勇敢地朝前走,我跟在后面左顾右盼地看,心想如果有狼,我就提前跑。小学五年,我一直和弟弟一起上下学,那个勇敢的男孩手里拿着长棍始终走在我的前面。
星光洒满了所有的童年,一些画面永远定格在记忆深处。后来我上了中学,离家四公里路,那个年代学生们每月要向学校交小米和土豆,乡间的交通也不方便,全是泥泞路,村里只有两个拖拉机在路上跑,母亲要提前给人家打招呼才能捎她两公里路,剩下的路全靠母亲步行。有一段时间母亲带着弟弟往学校背粮食,两个人轮换着背。放下粮食,母亲叮嘱几句就要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心里酸酸的。
人生风景在游走。多年后我北漂了,初到北京人生地不熟,举步维艰,夜晚更是孤独,弟弟几乎每天晚上都给我打电话,或者在群里找我说话,一家人说说笑笑,让我感到家人一直都在身边,就像我从未离家一样。
离家八九年,我的房子一直闲着,每年大年三十的下午,弟弟都会去我家贴春联、贴福字。每次回家,看到崭新的春联和火红的福字,我心里就暖暖的,恍惚间觉得自己会分身术似的,一个自己在家里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红红火火,另一个自己在北漂。
每年国庆节,我都会跑回乡下参加秋收,只因父母在乡下种着几亩薄田。三个孩子,我和哥哥都在外地,只有弟弟留在了本市,家里播种秋收的活,自然是弟弟和弟媳干得多。每次秋收都会接到弟弟打来电话问:“姐,你也不回来给咱妈收秋?”我则厚着脸皮回答:“我小时候没有吃过奶,也没有长高,没有力气干农活,你把我的奶水都吃了,你替我干吧。”弟弟在那边嘿嘿地傻笑着。
家里有了这个多余的孩子,我才得以安心地北漂,晚上还能踏实地睡觉。也正因有了这个多余的孩子,我轻松了半生,现在看来,这个多余的孩子一点也不多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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