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儿巷(29) 严德荣 长篇小说
临浍地区中心九县的“文攻武卫战斗队”总指挥部,就设在浍河西岸,冯永春任大队长的洪东县战斗队也驻扎在这里。一片绿树的掩映下,是一排排整洁的青砖瓦房,房距足够大,每座房子又都分作了三米左右宽的许多个单间,每个房间里摆放着四张木头做的单人床,两个衣柜,两张带抽屉的桌子,脸盆暖壶甚至连茶缸一应俱全。队员们一见这么好的环境条件,个个咧开了嘴:“咱们这是进了共产主义啦!”冯永春是去年五月参加“4.18”派“文攻武卫战斗队”的。其实这个战斗队在江青前年7月提出“文攻武卫”的口号后就成立了,前一段时间由于临浍市周边的形势吃紧,被“1.27”派赶到城外的“4.18”地区革命委员会紧急号召各县派出队伍到临浍“勤王”。总部一声令下,二十多个县先后都派了人来,这些县革委会领导人十分清楚,如果他们的地区革命委员会被对立面打垮甚至消灭,自己县跑到临浍的那些对手势必会像还乡团一样反扑回来,到时候跟本县暗藏的对立面组织里应外合,变天复辟是随时可能的事。冯永春申请参加战斗队时,王继善局长曾经极力阻拦过他,但是挡不住冯永春对革命运动的一片热情,见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没有作用,王局长也不能对上级的号召公开抵触,只好批准放行。按照洪东县革委会的文件精神,参战期间,冯永春每月三十五块五毛钱的工资照发,畜牧局每天还得给五毛钱的出差补助。战斗队员集中训练一段时间之后,冯永春就因他的积极表现和战术技能被任命为洪东县大队的大队长,并于1968年的6月就率领大队的八十多名队员进驻这里。
这一大片建筑原来是临浍地委党校所在地。前年初,党校造反派夺权后不久,新生的领导班子和教职员工很快也分裂成了两派。其中支持“1.27”的那一派人少势单,在一场混战之后就被逐出了校园,一部分进城投靠了本派的“地区革命委员会”,一部分逃回了乡下。1967年9月以后,临浍地区的二十五个县都先后由“4.18”派系的组织掌握了当地的政权,只留下地区所在地的临浍市还在“1.27”派的手里。各县遭受失败的“1.27”派班子成员和他们坚定的追随者失去了立足之地,纷纷逃亡到临浍市内,这些流亡的各县“革命委员会”以及他们的组织,成为了本派“临浍地区革命委员会”最顽强的支持者和捍卫力量。
而流亡的“3.18”派“地区革命委员会”,则把办公地点设在了城外的浍西宾馆,有效地管辖着二十五个县六百万人民的革命、生产和生活。为了便于保卫自己的革命政权,班子成员决定把本派武装力量的总指挥部扎在一墙之隔的地委党校,原有的教室、宿舍、办公室重新划分为城周九县战斗队的驻地。南八县的武斗队驻扎在市南原来的地区良种繁殖农场,吕梁山区几个县的队伍则集中在市北二十里的交通枢纽要地著名演员庄。三支部队成犄角之势,对临浍城实施了严密的包围,以致后来城里派出的人员和车辆不是被俘虏、击毁,就是掉头缩回。即使有些不怕死的亡命分子们能冲出几道封锁线,也是损失惨重,只能上山打打游击,造不成多大的威胁了。
1969年四月,中国共产党召开了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临浍地区各派各级各县各公社直至各生产大队,都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每一派都争相召开干部会议、群众集会,临浍城里城外到处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向伟大领袖和党中央表达着自己的忠心。为了把对立面彻底打垮、困死,“九大”之后,“4.18”的各支队伍就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用地区革委会领导的话来说,这就充分证明了“我们一天天好起来,敌人一天天烂下去。革命形势一片大好!全体革命群众更加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我们要乘‘九大’召开的强劲东风,乘胜前进,彻底摧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最后堡垒,夺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全面胜利!”
冯永春他们这支队伍进驻地委党校几个月来,是他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了。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早请示”、“晚汇报”和不定期的政治学习,其余时间的军事训练也减少了许多,
冯永春来战斗队的时候,除了《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著作选读》,还带了两本小说,一本是《红岩》,另一本是《欧阳海之歌》,准备在有空的时候再仔细读读。但是战斗队里的政治空气比社会上还要紧张,有人告诉他,这两本书都有问题:《红岩》不去描写解放战争正面战场的英雄人物,而是描写吹捧那些地下工作者,这些人都是刘少奇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上的人,所以这本书是地地道道的黑书;《欧阳海之歌》内容虽然问题不大,但作者是江青点名逮捕了的,而且它的封面上欧阳海扛战马那个图案就是一个中国地图,却没有画出台湾来,分明是别有用心。
像这一类的分析批判,冯永春前年在单位上班时就听到过许多,比如《洪湖赤卫队》是反动影片,理由是电影里有一句歌词是“我们跟着贺龙走”,贺龙是什么人?他是大土匪、大军阀!还有《铁道游击队》也是反动影片,我们每天唱着“东方红”,而电影里却唱的是“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还有“五台山”牌火柴盒上印的五台山图案里,藏着“蒋介石万岁”五个字;一个香皂包装纸上花朵的图片中,能看出蒋介石的头像。一开始,冯永春并不把这些传言当做一回事,但是后来那些电影果然都禁止放映了,他才不得不相信。
最近,战斗队外出作战任务只有那么几次,还都是像武装游行似的,对立面的人还没有接触就逃之夭夭了。在指挥部召开的会议上,他认识了不少各县战斗队的负责人,他们也基本上都是退伍或转业的军人,自然而然滋生的战友情怀,使得大家很快就亲近起来。
今天,冯永春跟着天泽县战斗队大队长李选石来看看他们县的队伍。头一个房间里四个人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吆五喝六地址在打扑克牌,见李选石进来了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有一个队员抬头称呼了声“大队长”,就又低头瞧牌去了。第二个房间静悄悄地,隔着玻璃窗看见只有一个队员就着一根黄瓜在自斟自饮。李选石朝冯永春笑笑:“咱就不进去了吧。”
第三个房间里几张床沿上的坐满了人,还有人在后边躺着。冯永春他俩进去的时候,一个剃光头的小伙子正在给大伙讲着自己的故事:“······我们大队革委会主任那天晚上可神气了,比那阎王爷还要厉害。每一家地主富农押进库房,主任就吩咐他们站成一排,先给那些家伙读一段最高指示,然后就坐在椅子上一通大骂,骂得那伙老家伙小家伙都站在那里直哆嗦。主任就会猛地站起来,大声吼道:我代表广大贫下中农和革命群众判处你们死刑,立即执行!主任的手在桌子上使劲一拍,站在地主富农身后的我们几个就下了家伙。那几个小伙是用铁锹照头上拍,一锹拍不死还得补上几锹。我用的是二齿镢头,不管男女老少,一镢头下去保准让他上西天!有两回敲得重了,血和脑浆溅到主任身上,还被他狗日的像教训孙子似的训了一顿。真他娘的吃力不讨好!”
冯永春听着有些吃惊,插嘴问了一句:“同志,你是哪个县的?”
小伙子正说到兴头上。白了他一眼道:“天泽县,怎么啦?”转过头继续讲下去:
“后来主任嫌把库房的地面弄得血烹糊啦的不好看,就说剩下几家干脆活埋得了。让我们几个去沟里挖了一个大坑,他娘的可把我们累坏了。主任比他娘的日本人还狠哩,听说日本人活埋中国人的时候,都是叫中国人自己挖坑哩。这主任真不是个好人!最后一家埋的是一个老太太和儿子、媳妇,还有一个小孙子,我们怕她儿子到时候扑腾不好收拾,就先把他捆了起来,捆得他躬着个腰连腿都快迈不开了,还是他媳妇哭哭啼啼搀着他。黑咕隆咚到了大坑边上,几锹就把他俩捅到坑里头去了。老太太抱着她的孙子,我在背后朝她的膝盖后头踢了一脚,老家伙哧溜顺着坑沿滚了下去,就听见‘卡嚓’一声,老太太‘哎哟’叫了起来。有人说了声‘腿断了’,主任骂道:‘断你娘个腿!还不赶紧给我埋!’我们忙七手八脚地开始填土。就听那小家伙说‘奶奶呀,眼睛迷得睁不开’,那个老家伙这时候倒不哎哟了,哄她的孙子说‘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不迷了’。”
有人听着笑了起来:“这地主婆也算是一家子团圆了。我问你二蛋:后来主任给你们发钱了没有,发了多少?”
“发个屁!”被称作二蛋的愤愤地说:“给我们每个人记了二十个社拨工分就算了事了。不过老子是无产阶级,是闹革命,不是图钱才干这个的,咱起码经受锻炼了是不是?”
冯永春听着不知怎么心里不是个滋味。他转身要走的当儿,嘴里不由冒出来一句:“你们也太没有人性了吧?”
这句话一群人都听见了。那个二蛋“噌”地一声跳了起来,两步就蹦到冯永春前头,揪住他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冯永春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但还是垂着双臂说道:“同志,你先把手松开,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谈谈。”
二蛋开口骂道:“谈你娘个蛋!还没有人敢戗老子的话茬呢。叫你替阶级敌人说话!”跟着话音,伸出拳头就朝冯永春脸上打了过来。
冯永春并没有躲闪。别人还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二蛋的那只手腕就被他抓在了手里。紧接着顺势一拧,二蛋就背过了身子。冯永春把他另一条小胳膊也拽过来一起往肩头一推,二蛋就一头栽在床上,“娘啊娘”地惨叫起来。
一屋子人瞧见陪着这个人来的是李大队长,就没有人敢出手相救,都站在那里看着二蛋叫唤。李选石说:“叫你有眼不识泰山!耍厉害也不看看跟谁。冯大队长,你放了他吧,一会我一定狠狠批评他。”
冯永春松了手。那二蛋胳膊一下子回不到前边,摇着脑袋用脸顶着床板撑起了身子。有队员偷偷笑了起来。二蛋骂了声“笑你娘个蛋”,就转脸恨恨地瞧着冯永春。
李选石骂道:“你瞧什么?还不赶紧跟冯大队长认错。”
冯永春看看二蛋这个混账劲头,不愿意再待下去。说了句:“自己同志还认什么错?算了算了。”忙拉着李选石走了出去。
走出好远,冯永春才问李选石:“那个二蛋讲的真是你们那儿的事?我还以为是外县的憨蛋在你们那里胡煽冒撂哩。”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冯永春绝不会想到,因为这个二蛋后来的一个举动,如同一股小风掀起的一个小浪头,两年以后,这个小浪头的大余波,竟然将他卷进了监狱。
那是一次例行的“献礼”式的行动。这几年,每逢重要节日或是上级举行什么重大政治活动时,“献礼”已经成为了一种表忠心、见行动的习惯性的模式。“五一”国际劳动节的前一天,为了向“五一”节献礼,显示无产阶级战斗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无敌力量,总指挥部下令由洪东县、天泽县两支战斗队组成一支队伍,由冯永春任指挥,李选石任副指挥,对盘踞在临浍钢铁厂的“1.27”顽固势力发动一次攻势。总指挥部的要求是:发扬革命精神,力争速战速决;不求占领钢厂,务必震慑敌人!
接受任务之后,冯永春和李选石连夜拟定了作战计划,挑选出了各自参加此次行动的人员。“五一”当天凌晨,他俩就率领一支四十名精干队员组成的队伍出发,并于拂晓前到达了作战位置——临浍钢铁厂的大门口。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不仅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连钢铁厂也是大门洞开,早已停产多年的车间工棚里悄无一人。为提防对立面的“空城计”,他们等到天明以后才发动了攻击。不料偌大的钢厂只有空城,没有“计”,队员们经过一番搜索,好不容易才在职工食堂的角落里抓到了一个人。冯永春对这个一身破衣烂衫、不像工人样子的家伙进行了一番讯问,才知道钢铁厂的人昨天就得知了对立面要进攻的消息,天黑以前就都跑光了。他是一个要饭的,发现食堂里还有不少剩下的馒头和菜,舍不得离开才留下来的。
李选石叹了口气道:“妈的,让老子们白跑一趟。这样回去怎么交代?”
冯永春说:“领导的指示是让咱们驱逐敌人。现在敌人不战而逃,而且是知道我们要来才跑的,说明他们早就被咱们吓破胆了,这倒省得我们费力了,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你说呢?”
李选石一想也是,两人商量一番,就带着队伍返回党校驻地。于是吹哨集合,检点人数,把那个要饭的也带上回去交给领导进一步审问。一行人就整队离开了钢铁厂。
谁知刚刚走出钢铁厂的大门,就从队伍的后方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冯永春和李选石都大吃一惊,立即转身跑到后边一问,才知道是天泽队的那个二蛋嫌扑了空不解气,举枪朝着厂门里边扫了一梭子。李选石松了口气,朝二蛋屁股上踢了一脚:“你这个坏怂,又吓老子一跳!”
冯永春李选石他们回到党校,解散了队伍,两人就带着那个要饭的去了指挥部向领导汇报。一进办公室,就见副总指挥正在讯问一个年轻人。冯永春从背影就觉得这个人十分熟悉,他走到侧面一看,不禁惊叫一声:“旺德,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旺德一见是冯永春,也是又惊又喜,他一把抓住冯永春的手:“永春哥,是你呀!我就是来找你的啊。”
副总指挥看样子对阎旺德还没有问出什么名堂,他见冯永春认识这个人,就说:“冯大队长既然认识他,就把他交给你吧。”接着就问起这次行动的情况。冯永春跟李选石作了汇报,又把带回来的叫花子交给副总指挥,就领着阎旺德回了自己的队部。
冯永春问旺德吃饭没有,听旺德说没吃。他忙唤通讯员到灶上打了两份饭过来。今天为了给参加行动的两个队改善伙食,灶房加了一个肉菜,白面馒头管饱。冯永春对旺德说:“你可真有口福,一来就赶上吃好的了。咱叔最近怎么样?改改和孩子都好吧。你那小卫东应该有四岁了吧?”
旺德看来是真饿了,他也不客气,一连吃了三个馒头才腾出嘴来回答冯永春的问话。等冯永春问到旺德来找他做什么的时候,旺德却问他:“永春哥,你们这里的队伍是哪一派的呀?”
“‘4.18’的啊,怎么啦?”
旺德说:“那你们是保皇派的了?”
冯永春笑道:“什么保皇派?那都是‘1.27’派对我们的污蔑。我们自始至终执行的都是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他们执行的才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哩。”
旺德说:“你不用糊弄我了。‘1.17’派明明是在一月风暴中就夺了地委那一班走资派的权,成立了地区革命委员会。后来,‘4.18’派在走资派和黑帮的支持下,才反过来夺了新生革命政权的权,他们纯粹就是资本主义复辟,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反扑,你怎么能站在他们一边呢?”
冯永春被旺德说得有点糊涂,他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你是来找我的吗,找我干什么,总不是来与我进行大辩论的吧?”
旺德把阎家庄这次大队领导班子的变动和他来临浍城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永春哥,老实给你讲,我是支持‘1.17’的,这一次进城就是要参加保卫革命政权的队伍。我昨天一早就动身了,路上走了一天一夜,今天早上才到了这里。我打听到‘4.18’的武斗队驻扎在这里,心想顺便进来摸点情报,也给我们的组织做些贡献,不料引起了你们人的怀疑。幸亏遇见了你,我就顺口说是找你的。差点儿被他们识破。”歇了口气,他又说道:“哥,你一定是受了他们的蒙蔽,才上了他们的贼船。我看你不如反戈一击,带你的队员跟我走,咱们一起回到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去。”
冯永春听到这里倒有些好笑了。他说:“旺德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还想劝你跟我们干呢。你千万不要执迷不悟,‘1.17’就那么几个人,他们能在城里守多久?咱弟兄俩怎么就不能做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块参加革命运动呢?”
旺德说:“两口子还有分成两派离婚的哩,弟兄算什么?你既然不愿意跟我走,我一个人进城好了。”说罢站起身就要走。
冯永春忙挽留道:“观点归观点,兄弟归兄弟。总不能因为观点不一致就连兄弟也不认了吧。咱不谈那些了,就像刚才那样,说说家里村里的事总行吧。再说你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趟,转脸就走了,我以后回去怎么好意思见咱叔跟改改?你就在这儿住上几天,什么时候想走,还不由你?”
旺德看看天已经半后晌,就是现在走,天黑也进不了城,于是答应留下来。冯永春非常高兴,就领着他各处转了转。旺德见有一队人在绕着大操场跑步,一边跑还一边气喘吁吁地喊着口号:
“革——命——无罪,
造——反——有理,
一——反——到底,
就——是——胜利!”
旺德说:“你们保皇派怎么还喊我们造反派的口号?”
冯永春笑道:“你看你又来了。不要说咱临浍,全国那么多派别,互相打得你死我活的,喊的口号还不都是一样的,分什么你的我的?”
吃毕晚饭,冯永春搬了一副铺盖在对面床上摊开,对旺德说:“你晚上就睡这边,咱俩好好说说话。”他又去灶房打了一暖壶热水,分别倒进两个搪瓷盆,端了一盆放到旺德床边道:“你走两天路了,洗洗脚,解解乏。”说罢自己先洗起来。
旺德本待不洗,见水都倒好了,也只好脱掉鞋子把脚泡进去。他说冯永春:“咱们村里人谁睡个觉还洗脚,你什么时候惯下的这毛病?”
冯永春道:“这还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那时候不管训练多累,洗一洗就感觉舒服多了。”他看看旺德的一双脚,道:“瞧你那脚,死皮都厚得掉块了,你多烫一会,再抠干净,肯定舒服。”
第二天一早,冯永春要按时集合队员训练。他见旺德还没醒,就轻手轻脚起了床,拉上门去了大操场。等训练结束回来时,他看见门还没有开,就敲敲门叫道:“旺德,起来了吧?你开一下门,我给咱俩打饭去。”
房子里没人应声。冯永春边掏钥匙边自言自语道:“这家伙,还没起床,看样子真累坏了。”
冯永春进屋一看,那张床上团着一堆被褥,哪里还有旺德的影子。他以为大概上厕所去了,但是很快就发现可能不对劲,旺德昨天随身的军绿色挎包也不见了。难道是不辞而别了?他本能地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到自己床头掀起铺盖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压在枕头下边的五四式**,果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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