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芹辛苦见平生 散文 垣曲 张宝晶
自从知道《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后,我所知道的与《红楼梦》联系紧密的便是胡适和俞平伯,第三个人就是周汝昌了。那时候我还小,不到二十岁,“周汝昌”三个字就在我心里扎了根,伴我走过了五十多年。
周汝昌, 1918年出生于天津市郊,是我国著名的红学家、古典文学家、诗人和书法家,历任燕京大学、华西大学、四川大学外文系教授,人民文学出版社古典文学编辑,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客
座教授,中国曹雪芹研究会荣誉会长,2012年5月逝世于北京,享年95周岁。
周汝昌的墓地在万安公墓,占地约两平方米,坐西朝东,墓的前后系人行道,左右为密植的柏篱,然后又是别人的墓地。
他的墓碑是约两平方米的灰色石块,正面右侧雕刻着一株竹子,寓意其刚正不阿,清风傲骨。碑中贴着一块约一平方米的长方形黑色花岗岩,上面从右到左竖刻着“一九一八——二零一二”,“周
汝昌、毛淑仁”,“一九二四——二零零二”。夫妇二人的名字均系周先生本人的“瘦金体”字体,黑底白字非常显明。左下角刻“二零一三年五月子女携全家敬立”。
碑前的墓盖,约有两平方米大小,由上下两块黑色花岗岩组成。上面一块厚一尺多,下面一块厚十公分,下面一块较上面一块宽出十公分。上面那块被雕刻得似八本线装书,装在一个书套
里,“书套”的正面是一本本的“书”和装订用的“黑线”,“书套”的上面有一方形篆刻的大红印“仙寿恒昌”,其设计别具一格 ,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些书,难道是周先生研究曹雪芹和《红楼梦》
的代表作?有可能。
周汝昌墓碑的背面,竖刻有他本人生前给自己撰书的碑文:“借玉通灵存翰墨,为芹辛苦见平生”,其上下有三方红印。它不仅体现了周先生“瘦金体”的书法,而且是他与曹雪芹、《红楼梦》关
系的真实写照。
江苏文艺出版社原副总编辑张昌华先生,在他出版的《我为他们照过相》一书中,写到采访周汝昌先生的见闻。在周先生家里,“书架上有一尊曹雪芹的小座像,下面还有只小香炉,积满炉灰。看我好奇,伦玲笑了笑说:‘父亲一生对曹雪芹顶礼膜拜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忘记自己的生日、母亲生日,但对曹雪芹的生日忘不了。每逢曹雪芹的生日,他总焚香祭拜。有时无香可
焚,便用几片烘干的橘皮代替’。曹雪芹成了他心中的佛”。
可以肯定地说,周汝昌把一生献给了红学。为了研究《红楼梦》、研究曹雪芹,他倾注了毕生心血。他是继胡适、俞平伯等先生之后,新中国研究《红楼梦》的第一人,享誉海内外的考证派
主力和集大成者。当年胡适将他领入红学研究的殿堂,他于1953年出版代表作《红楼梦新证》,以丰富翔实的内容及开创性,将《红楼梦》实证研究体系化、专门化,被誉为“红学史上一部划
时代的著作”;他的另一部代表作,500万字的《<石头记>会真》,是他历经50余载对十一种《红楼梦》古抄本潜心研究的心血结晶,堪称当今红学版本研究之最。另出版有《曹雪芹》、《红
楼梦与中华文化》、《献芹集》等数十部专著,涉及红学领域各个层面。
当年曹雪芹撰写《红楼梦》用了十年时间,“十年辛苦不寻常”;周汝昌研究《红楼梦》则用了近七十年,墓碑上的“借玉通灵存翰墨,为芹辛苦见平生”就是证明。他说“痴方能执着,方能锲而
不舍”。几十年下来,他之所以著述等身,尤其是晚年研究成果呈现井喷的态势,继《周汝昌红学精品集》之后,《红楼夺目红》5个月内连续7次印刷,创下学术书籍畅销15万册的记录,令人
钦佩不止。
更加令我感动的是,周汝昌先生1954年双耳失聪后,1974年又因用眼过度,双目近乎失明。左眼视网膜脱落,右眼则需要靠两个高倍放大镜重叠在一起才能看书写字。写字则是在比一般标准
稿纸大一倍的稿纸背面任意书写,那似红枣般大的字如同牛耕田般不停歇地在稿纸上诞生。没过几年,手稿上的字已经大过核桃,而且常常串行重叠,只有多年做助手的女儿周伦玲认得父
字,将其敲在电脑上存储。后来,周汝昌的创作方式不得不由笔写改为口述。
《人民日报》“大地”副刊编辑罗雪村与同事2005年5月去拜望周汝昌。周与其他人交谈时,罗问他女儿:老先生在哪儿写东西?她指指屋子中间一张折叠圆桌——就是一般人家当饭桌用的那种
——“我父亲每天就在这儿写东西”。
他写什么,罗雪村没问,但知道他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可就这样,他每天还要写2000多字。女儿看着父亲轻声说了句:“我父亲将来不是病死,而是累死。”
周汝昌积累了几十年,要把研究成果留给后人。正如他说过的一句最人间的话:“我怕死,因为我攒点学问不容易,我愿意多做点事”。他的话是从心里说出来的。
行笔到此,我心想,一个声名远播的红学大家,在双耳失聪,双目几乎失明的几十年中,能取得让红学家们刮目相看的丰硕成果,可以想象的到,周先生肯定付出了比常人多多少倍的心血和
艰辛,令人心酸,也令人无限敬佩!
周汝昌先生精通英语,曾到美国威斯康辛、普林斯顿等大学用英语讲授《红楼梦》,给听众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此外,他还用英语在北京给40多家外国驻华使馆guan员讲解《红楼梦》,当时
场面如磁铁吸钉。他不愧是中外文化交流的使者!
1970年周汝昌由干校调回北京后,想到曹雪芹的诗连一首也未能流传至今,不禁无限惋惜。忽然想起雪芹为他的好友敦诚题的《琵琶行传奇》只剩末二句,就异想天开,斗胆续补,一共试补
了三首。后来其中一首传了出去,竟使红学家认定是雪芹原作,险些闹出大笑话。周汝昌所作的诗,数量极大,涉及方方面面。其中咏红诗最为诗人推崇。他为刘旦宅先生《石头记人物画》
中的40位人物,每人配写了一首诗,令画册生色不少。他在诗词上的造诣,使他选注的《范成大诗选》、《杨万里选集》一直为学林推重。
《周汝昌梦解红楼》有一首封底诗:“梦解红楼日月长,奇情异彩细参商。零笺碎墨皆堪念,中由微怀一瓣香”。如今斯人已逝,他留给后人的,不仅仅是红楼的奇情异彩,还有中华文化的一
瓣心香。
我之所以写这篇小文,不仅仅因周汝昌先生是红学大家,还因为他与我都是国家文化部湖北咸宁五七干校的校友。遗憾的是我们互不相识,我没机会从他身上学到一丁点红学知识。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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