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4-2-5 10:34:06

父亲与“对子” 散文 王逸群

进入腊月,年的味道便徐徐飘起。记得小时候,小年之后,除了大扫除、办年货、支油锅子外,剩下的事大概就是写对子、贴对子(本地人称春联为对子)。

在家里,写对子是父亲的“专利”。他自小习得一手好字,少年时代就开始为左邻右舍写对子,深得长辈夸赞。为此,祖母在世时常常提起,说父亲的书没有白念,派上了用场。父亲写对子时,我常常站在桌旁帮他拉纸、镇纸,人退纸进,眼看着乌黑的字迹跃然纸上,闻着淡淡的墨香,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临近除夕,不时有前巷后厦的叔叔伯伯拿着红纸笑呵呵地进屋。父亲一见来人,便快快呵手弄笔,一丝不苟地书写。等墨纸晾干的间隙,大家互相说笑,非常惬意。后来,印刷春联铺天盖地,请父亲写对子的人也变少了,可他依然坚持自己裁纸挥毫,说是红纸墨字耐看。2012年的腊月,病重的父亲是在县医院度过的,再也无力提笔铺纸,无奈地吩咐我们买上几副对联贴到老家门上。

父亲写对子是多多益善的。除了梢门和正屋的长联外,裁下的纸条,他也因“材”制宜,写成四字小条幅,俗称“条条”,正贴或斜贴在屋里屋外的什物上。比如面案墙上是“提刀大吉”,水瓮上是“缸底生泉”,风箱侧贴“手动风来”,院里的那棵老杏树斜绕树身贴“根深叶茂”等。这些四字联,也不知沿用了多少年,总觉得很亲切。有一次,路过收费站时,不知因为什么故障,挡杆无法自动升降,一名工作人员站在旁边,只得用手升降。“手动杆起”我忍不住发笑,忽然又想起“手动风来”的旧联。

贴对子是孩子们的任务。除夕的下午,我们在院子、门口洒点清水,用扫帚细细扫过,接着就是扛梯子、抹糨糊、贴对子。那时,祖母早已用彩纸剪了一沓沓的敬神“门帘”,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可谓五彩缤纷。贴对子时,其顶端要粘上“爷(ya)门帘”予以装饰。一起风,“爷门帘”就像一面面彩旗飘扬,既好看,又庄重。贴对子是一件较头疼的事,且不说手冻得哆哆嗦嗦,最怵人的是不知如何区分对子的平仄左右,因此,也有贴反了的情形。父亲“验工”时,如果碰到这种情况,除了训斥,还要揭下重贴。再后来,为了避免贴反,他干脆在对子上标识左右二字。

经过一番忙碌,天快黑的时候,里里外外,红红绿绿,焕然一新。这时的感觉非常好,似乎人站在一个美好境界的入口处。接下来,开始准备大年初一的旺火。在院子里撑起柏枝,塞上谷秆、芝麻秆,期待着午夜之后那熊熊燃烧、一蹿冲天、温暖而明亮的“牛犊火”。

时光匆匆,2024年的春节转眼又到了,又到了写对子、贴对子的时候了,可是,父亲离开我们也十一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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